夏侯紓被周繆音的一席話問得啞口無言。她以為周家姑娘是個性格軟弱內斂好忽悠的,沒想到她竟然長著玲瓏心竅,一下子就聽出了她話裡的深意。
其實周繆音說得沒錯,目前這事只有雙方長輩在張羅,當事人未必知道那麼多,至少夏侯翊目前應該還不清楚情況,不然以他的性格,早就出手製止了。等到事情有了眉目,或者基本定下來了,夏侯翊就算不願成親,也只會跟家裡鬧,還不至於牽扯到周繆音來,自然也不會對她有什麼誤會。
至於金媒婆提到的那些關於周家姑娘喜歡夏侯翊的話,多半也是她為了促成這樁姻緣自己添油加醋編出來的。
既然周繆音並不瞭解夏侯翊,那這事就好辦了。
“周姐姐是個爽快人,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夏侯紓笑道,“我聽說周姐姐自小在京城長大,應該也聽說過我二哥的行事作風吧?外面的人都說他出身好、容貌好,有才學、有膽識,除了目前身無官職之外全是優點,甚至將他比作謫仙。可是世上哪有這樣完美的人?他私底下的糊塗也只有我們這些至親之人才知曉。”
“怎麼個一塌糊塗法?”周繆音面露疑色,已經開始在思考夏侯紓告訴她這些事情的目的。
夏侯紓裝作難以啟齒的樣子,憂心忡忡的磨蹭了半天,吊足了她的胃口,才慢吞吞地說:“周姐姐有所不知,我二哥他平時結交甚廣,其中不乏一些狐朋狗友,時常帶著他流連於煙花之地,致使他無心仕途。為此我母親十分頭疼,就想著趁他及冠了趕緊給他娶親,日後也好管著他,免得他敗壞了祖宗家業。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們都擔心他成親了也不知道收斂,反而耽誤了新婦,尤其是怕耽誤了周姐姐你這麼好的姑娘。”
夏侯紓一邊編排著夏侯翊的種種劣跡,大肆渲染他的不堪,一邊又故作惋惜,心中卻暗自祈禱夏侯翊知道後不要找她麻煩,畢竟她的出發點是為了他好。
周繆音果然面色微沉,手指緊緊地抓著衣裳,半晌不說話。
顯然,她是聽過這樣的傳言的。
夏侯紓見狀,繼續趁熱打鐵道:“周姐姐,我是把你當我自己人才這麼說的,等過些日子你嫁到我們家,成了我嫂嫂,可得多多擔待。還有一件事,我大哥沒了之後,二哥就得擔起長子的責任。他曾說過我們這一房子息薄弱,以後定要納八門妾室,以便延綿香火。同為女子,我自然是不喜歡他有這樣荒唐的想法,可是想到我大哥,我也不忍心規勸。還望嫂嫂千萬見諒!”
還未娶妻就想著要納妾,而且目標還那麼明確,光是想想就讓人生氣,她就不相信周繆音聽了還不動容。
越國公府的事,尤其是關於夏侯淵長子的事情,滿京城就沒有不知曉的。夏侯翖沒了,夏侯翊順理成章的成了夏侯氏的長房長孫,自然就得擔起越國公府的未來。周繆音聽完更加相信的這一說法。
夏侯紓暗暗觀察著她的神色,繼續作出一副為了她和大局著想的樣子,情真意切地說:“我之所以不顧禮節前來告訴你這些,就是覺得周姐姐是個好姑娘,怕你受委屈,也希望你能有個心理準備,畢竟家和萬事興,日後一個屋簷下生活,還是儘量不要引起矛盾和誤解才好。”
周繆音顯然是被夏侯紓的話嚇到了,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最後她聲音微若蚊蠅地問夏侯紓:“你說的都是真的麼?”
夏侯紓見起了效果,便猛點頭,表情十分真誠。
然而她心裡卻再次祈禱夏侯翊不要怪她胡說八道。畢竟夏侯翊一個連娶妻都不上心的人,哪裡會想著要納妾,純屬她在無中生有,造謠生非。
周繆音細細想了想,又看了看夏侯紓和旁邊神色緊張的云溪一眼,態度驟然溫和起來,抬頭笑盈盈地說:“夏侯妹妹,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不過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論對方是不是夏侯翊,只要家中讓我嫁,我都認了。人心都是肉長的,我相信只要我真心待他,他必定不會背棄我。他若非要納妾,我也依著他,絕不阻攔。將來若是生下孩子,我也願意照撫。其實男人有個三妻四妾再尋常不過,我也不是小心眼的人。我父親之前在外就任的時候,也納了幾房妾室來照顧起居,只是運氣不好,沒有留下子嗣。隨後我父親回京守制,那幾門妾室熬不住,紛紛向我母親求了身契還家去了。要不然,我們周家會更熱鬧些。”
言外之意就是她不會違背受長輩的意思,甚至連她未來夫君是誰她也無所謂,至於夏侯翊以後要不要納妾,她都不介意,而那些妾室能不能熬得住,有沒有福分誕下子嗣,也與她無關。
這樣的心性,倒是讓人很意外,同時也讓夏侯紓有點崩潰。她說了那麼多夏侯翊的壞話,潑了那麼多髒水,不但沒有讓周繆音放棄夏侯翊,反倒讓她更加自信了,甚至認命了。這是什麼情況?
周繆音卻沒有心思再繼續跟夏侯紓討論這個話題,隨後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她便說出來太久要回家去了。
送走周繆音,夏侯紓已經潰敗不堪,連話都不想說了。
云溪早就被周繆音的那一番無所謂的態度和不同尋常的言論驚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過神來。心想這世上怎麼會有人不在乎自己將來要與誰共度一生的呢?甚至也不在乎對方納不納妾,升不生孩子?
云溪慢慢思索著,然後瞄了夏侯紓一眼,回想著她剛說的那些汙衊夏侯翊的混賬話,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或許,周姑娘是察覺到了她們的目的,所以故意正話反說?
“哎呀!糟了!”云溪焦急地看向夏侯紓,“我聽周姑娘這意思,她是鐵了心要嫁給二公子了!這下可怎麼辦?”
夏侯紓也覺得像是這麼一回事,也擔心自己適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