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知冷笑連連,譏諷道:“什麼陽明畫律,狗屁都不是!你這拖延時間調息的小把戲實在拙劣。”
丁寅是想拖延時間,但聽完青衫的話語後亦是動了真怒,一口鮮血噴出,喝道:“百鬼判官畫中仙,魂來!”
《百鬼夜行圖》與《幽都判官圖》平鋪於地面,幽紫異彩瞬息籠罩廬江分院,無數黑煙湧入屍骸體內,那百名倒在黑劍之下的遊俠又站了起來,氣勢要比先前強上不少,只是雙眸空洞無神,與當日在廣陵郡外見到的玉屍別無二致。
陽明畫律力竭癱坐於地,這兩幅黃泉繪卷便是他的殺手鐧,百名與玉屍一般境界的傀儡圍攻三人,他可不信陳玉知還有活命的機會,忍不住冷笑連連。
一道劍罡與青衫袖中而出,他想毀去這兩幅繪卷,忽有地府判官虛影出現,鐵筆一揮間抹去了劍罡,反將陳玉知震出了一口鮮血,丁寅冷笑道:“陳玉知,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你安心去死吧!”
青衫朝一旁吐了口血沫,喝道:“小雜毛,跟他拼了!”
陰邪之物懼怕雷法他們清楚得很,先前拆樓已然力竭,他知道陳玉知想用雷法,但此時自己卻無法施展登真隱訣中的法門,當下盤腿而坐開始調息,言道:“陳玉知,替我爭取些時間!”
青衫點頭間打出一道掌心雷,饒是傀儡再厲害也經受不住雷法的轟擊,可謂是一擊必殺,但掌心雷的消耗也不小,再多打上幾道怕是也得力竭,而雷符卻在不知不覺中被自己揮霍一空,這下可就糟了……
陳玉知手裡攥著一沓風符哭笑不得,當即提劍與傀儡硬碰硬,數招之後便橫劍而回,手臂之上多了數道傷痕。
獨眼少年郎的鈍骨飛刀起不了作用,這些傀儡不懼疼痛,就算頭部中刀依舊能夠活動自如,這叫花骨皺緊了眉頭,他見陳玉知受了傷,言道:“恩公,你先退回去保護李道長!”
陳玉知應聲而退,直至小雜毛身旁才反應過來,疑惑道:“恩公?”
花骨掀開了眼罩,詭異瞳孔中似是有朵梨花一般,原來獨眼少年郎並非獨眼,他從懷中取出了一朵如梨花般的飛刀,繼而五瓣梨花與鈍骨飛刀拼接在了一起,他依舊用劍指出刀,森然道:“梨花狂骨!”
飛刀在原地旋轉,捲起了狂風、捲起了塵土,少年郎一隻瞳孔滲出了血滴,閃身回到了青衫一旁,風捲中三人安然無恙,傀儡一但靠近便會支離破碎。陳玉知瞧得出這招的代價不小,花骨強撐著劍指一動不動,任憑血滴染紅了腳下方圓,哪怕今日真的坐實獨眼之名,也毫不吝惜。
陳玉知很想問問那聲“恩公”究竟是什麼意思,但當下只得咬緊牙關瞧著少年郎在面前痛苦煎熬,他憤恨之下忘了將黑劍歸於鞘中,不斷將雷意積聚於劍刃之上……
陽明畫律在遠處緊鎖眉頭,碎道:“我看你們能撐到何時!”
花骨覺得視線有些模糊,忽有道袍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言道:“花骨,辛苦你了。”
少年郎渾身一軟暈厥了過去,李溪揚將他接住後緩緩放到了地上,狂風瞬息而散,梨花狂骨偏斜而歸,落於少年身旁。李溪揚望了望滿場傀儡,又低頭瞧了瞧滿臉血跡的少年郎,喝道:“陳玉知,幹他丫的!”
此時黑劍之上的雷意濃郁,就像裝滿水的葫蘆一般,絲絲雷芒不斷順著劍尖墜入地面。茅山小道踏出弓步,如梭槍般一把將桃木劍擲到了雲端,手結外縛印念道:“紫戶青房,有二大神,手把流鈴,身生風雲,挾衛真道,不聽外前,使我思感,通達靈關,出入利貞,上登九門,叩見九真,太上六韻急急如律令!”
陳玉知胸前盤龍玉青光大盛,抬臂龍紋影波動,未見劍勢、先聞龍吟。浮雲蔽日夕陽隱,不見望山十二峰,百姓們紛紛跑到東城探頭探腦,想瞧瞧風頭正盛的國子監到底發生了什麼大動靜,卻被天空中忽然傳出的一聲龍吟吸引了目光。
陳玉知將今日所有的不忿都歸於一劍,怒喝道:“雷龍吟!”
青衫袖袍碎落滿地,後有龍影裹挾著雷霆直入蒼穹,原本若隱若現的龍影在雷意的篆刻下變得栩栩如生,廬江百姓得見真龍紛紛跪倒在地,暗自祈求來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先有龍吟不絕於耳,後有神威雷霆萬鈞,饒是陽明畫律都看傻了眼……雷龍歸於桃木劍,小雜毛一口鮮血噴出,頭一次罵了娘,碎道:“陳玉知,你他孃的想整死我是不是!”
道袍嘴裡宣洩著無奈,手中印法卻沒有含糊,他將外縛印高高舉起,重叩而下,怒道:“給我破!”
九條雷龍墜於國子監分院,將原本殘破不堪的院落徹底轟成了大窟窿與小窟窿,巨響後引得廬江東城一陣地動山搖,兩幅黃泉繪卷雖完好無損,但滿場傀儡已然被青衫與道袍的合力一擊給挫骨揚灰了去,李溪揚吐了口濁氣,搖搖晃晃拾起了遠處的桃木劍,朝著立於陽明畫律身前的陳玉知碎道:“與你配合還真累……”
小雜毛抱起了花骨,覺得這少年郎有點意思,想到日後三人共闖江湖的場景便有些期待,不知這少年郎有沒有去過青樓,若是沒去過那自己就能當一次“引路人”了,如此在青樓中便能與陳玉知平起平坐……
青衫立於陽明畫律身前,本想好好羞辱一番,但那等行事風格終究不適合自己,他抬手將丁寅背後僅剩的一副繪卷奪走,繼而盯著對方默不作聲,陽明畫律急了,怒道:“陳玉知,你與廟堂作對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陳玉知將繪卷丟給了小雜毛,右臂之上龍紋依舊讓人觸目驚心,他平淡道:“有沒有好下場來日方長,若我墳頭雜草叢生,你再說這話我絕對不會反駁,人生唯一能預知的事兒,就是世事難料……丁寅,我今日留你一命不是慈悲為懷,而是想讓你捎句話回去,對晉朝的養育之恩已經在那兩場戰役裡還完了,命有一條,有本事來取便是!”
青衫行於前,小雜毛抱著花骨跟在後頭,就在那百姓紛紛叫好的場景下離開了廬江,花骨的眼罩丟了,陳玉知從身上撕了條碎布替他斜系在左眼之上,李溪揚問道:“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陳玉知早就想好了退路,若非如此怎會公然與廟堂作對,他忍痛眯起了雙眼,對著兩人擠出一絲笑意,言道:“去武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