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揉太陽穴,走進了學府。
陽明學府設有六堂,分上三堂和下三堂,上三堂有陽明七律,以琴、棋、書、畫、詩、酒、茶光耀門楣,下三堂亦是有王孫子弟,目空一切橫行於市野。
攜著酒勁,陳玉知迷迷糊糊到了講堂,此時向太傅早已開堂,見他一身酒氣而來,頓時吹鬍子瞪眼,氣的兩撇鬍須上了天,哪還有讀書人的模樣兒。
堂中眾人皆是憋笑不語,可不敢得罪這位出了名的紈絝皇子。
“喲,我看九皇子今兒個又是喝了個盡興吧,真不愧為盤陽三絕之一啊,哈哈。”
太師之子聞肖冉當眾大放厥詞,隱有挑釁九皇子的態勢。
還不忘煽風點火,跟那自稱與當今書聖師出同門的向太傅說道:“此等酒氣滿身之人,坐於堂中乃是陽明之恥,實屬師表之過,有愧於聖賢也。”
而這讀書人,多愛鑽那牛角尖,一進去就是無底洞,出也出不來。
向太傅額頭青筋暴起,拿著戒尺便走向陳玉知,什麼皇子庶子統統置之腦後。
聞肖冉低頭暗自得意,心中竊喜,陳玉知,我看你能囂張到幾時。
一旁西府大將軍之女李沐梁,對聞肖冉道了句卑鄙小人。
向太傅年過半百,又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怎能是年輕人的對手,再言之,晉朝尚武,大多孩童自幼習之,天賦差的,苦練至弱冠,也可有些身手。
陳玉知酒勁還沒過,見太傅氣勢洶洶朝自己衝來,本能反應一下將太傅按在了地上,任憑他如何反抗,依舊是不得動彈。
所謂無巧不成書,陳玉知忽的想起了先前與乞丐老孫打趣時不作數的約定,魔爪慢慢伸向了太傅的花白鬍須。
“你要幹什麼,陳玉知!”向太傅驚恐地喊道,已經忘記了掙扎。
“快住手,陳玉知!”李沐梁想起身阻止,卻為時已晚。
學堂一片死寂,個個瞪大了眼睛,看著作案人手中握著兩縷花白,攜著腰間彎刀,揚長而去。
那一日,陽明學府眾人見到了平日裡謙卑文雅的向太傅,罵了娘。
陳玉知出了學府大門後,直奔醉仙居。
孫乞丐看著僅剩的最後一杯仙人醉,以極其隱晦的手法,掐指算著什麼,又看了眼那香氣四溢的杯中酒,一飲而盡,而後以平日裡少有的豪氣模樣對小二喊道:“滿上!”
一隻大手拍桌,一縷花白入眼。
“怎麼樣,服是不服。”
陳玉知在老乞丐身邊坐下,眯著眼仔細打量著他的反應。
“鬍鬚拔了還會再長出來,可這不韙之事做了便就是做了,九公子心中既已有答案,又何必再與老乞丐我確認呢。”
老乞丐擺出一副高深莫測之姿,頗為滑稽。
陳玉知拿起那剛剛才滿上的仙人醉,牛飲水般又讓它見了底。
“你這老頭兒,實在是無趣。”
老乞丐全然不顧,注意力都在那壺酒上,“公子,你慢些喝,慢些喝。”
若不是礙於顏面,真想大喊一句,給老乞丐我留一口!
酒過三巡,這忘年交開啟了話匣子,那便是無話不談了,從城東的張寡婦到憐香閣的老鴇,這盤陽城內,還沒有他孫乞丐不知道的事兒。
“九公子,有朝一日,你若發現天下再無棲身之所,當如何?”老乞丐藉著酒勁問道。
陳玉知早已醉倒在了桌上,含糊不清地說道:“那又如何,你這乞丐模樣不也灑脫的很。”
老乞丐聞言一笑,在桌上留下了一本無名書籍,拂袖而去。
自此盤陽市井再無孫乞丐的身影。
深夜,皇宮御書房,陪伴晉王戎馬一生的老宦官說道:“陛下,九皇子今兒個拔了那向太傅的鬍鬚,著實是失了皇家的顏面。”
晉王沒有理會他,繼續翻閱著手中奏摺。
老宦官見狀在一旁不語。
晉王突然問道:“曹宣兵,九位皇子都是你看著長大的,誰能堪當大任?”
“陛下這可真是折煞老奴了。”這皇家之事,多說多錯之理,老宦官拿捏的最是恰到好處。
“恕你無罪,但說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