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中的侍衛將李陌一帶到關著柳大的牢房前,李陌一隔著牢籠對蜷縮在草堆上的人說:“柳大,我問你,你當日是什麼時候打倒柳歷吝搶走銀子的?”
柳大睜開眼淡淡地看了李陌一一眼,然後又閉上了眼睛。
柳大就算沒有害人,但是他傷人劫財,照律本來就是重罪,徐況那人還是他主人,這個問題就更嚴重了,終生監禁都算輕的,一個沒有未來的人自然是什麼都提不起興趣的。
李陌一也不生氣,扭頭問牢頭說:“照律,奴僕打傷主人並劫奪主人錢財該判什麼刑罰?”
牢頭說:“這就要看情況了,判輕了杖打一百流放千里,判重了絞首砍頭都有可能。”
柳大哼了聲,翻過去沒理會,李陌一說:“柳大,我知道你這麼做是有原因的,假如你能提供線索幫我們抓到害你主人的兇手,有了立功表現,再加上你是自己投案的,宋大人會酌情給你輕判,說不定流放都不用……”
頓了頓,“但倘若你知情不報,我們破不了案恐怕宋大人也高興不起來,到時候你可就要吃苦頭了。”
柳大似乎被說動了,他翻過身,緩緩睜開眼睛,“我憑什麼相信你?”
李陌一悠然說:“信不信由你,現在你已經沒有選擇,你覺得愧對主人是吧?我另外告訴你一個訊息,這個案子有可能涉及左門幫派,等到上頭派人下來,你就等著跟柳夫人一起在街頭當眾砍頭吧。”
李陌一是虛言恐嚇,但是砍頭之事絕非玩笑。
“什麼!!”
柳大驚得一躍而起,身上的重鐐似乎毫無影響,但是他緊接著痛哼一聲跪倒在地,堂上受的三棍夾板之刑還是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傷害。
李陌一冷冷地瞧著他,這傢伙活該吃些苦頭,誰叫他財迷心竅呢?
柳大跪爬到牢門前,雙手扶著牢門叫說:“我沒有害人,夫人更沒有做錯任何事,為什麼要將她牽連進來?”
李陌一淡淡地說:“我可以和你講理,上頭的人可不會,你的主人柳歷吝是被人在燒黃紙的時候受兩刀刺腹之刑,後割喉而亡,這是典型的左門幫派作風,你再不跟我說實話,以後也不用再說了。”
“不!”柳大慘嘶起來:“主子啊,你命好慘……”
李陌一冷冷地看著他。
柳大哭喊了一陣,突然醒悟過來一般,衝著李陌一叫說:“侍衛大人,侍衛大人,我沒有害人,當日我只是向大人借些錢,大人不許,我一時財迷心竅將大人打倒,搶了他的錢走了,那是酉時末的時候,剛過通橋,還沒到北門外大街的路旁,當時有人看到的,侍衛大人你將他們找來,他們可以為我作人證,我搶了銀子跑開不遠,直到遠遠看著大人進了鎮才走的。”
“哦,還有點忠心嘛……柳歷吝將你養大,待你不薄,你為什麼要搶他銀子?”李陌一隨口問說,心中暗暗在盤算,酉時末也就是差不多傍晚七點,十一月初的天色已經有些暗了,說不定有人跟蹤柳歷吝進了鎮,又或者在鎮裡見到柳歷吝才突起兇心,不過柳歷吝該直接順著大道向南再往西回家,難不成兇手在鎮門口不遠處就當街將他劫持到了鎮東?
這時柳大答說:“都怪小人我好賭,大人已經借了不少錢給我,還勸誡過我好多次,我卻總是忍不住……那天我再向大人借錢,大人一口回絕了,還說我再去賭錢的話就要將我趕走,我……我一時糊塗……”
李陌一丟下自責不已的柳大,獨自一人離開了監牢,柳大說打傷大人之後他就後悔了,但是賭場逼債的壓力導致他一直猶豫不決,躲藏在朋友家裡,直到今天有人告訴他柳歷吝遇害了,他這才不顧一切地回到柳家請罪,可惜已經遲了。
“什麼人能夠當街將一個大活人劫走而不引人注意?親朋好友?侍衛?還是……”李陌一正自苦苦思索,只見郭陪堂用鐵鏈栓了個人大步向牢房走來,李陌一愕然停下腳步。
郭陪堂對李陌一說:“李陌一,這便是君來樓的廚子文自全了。”
文大廚愣愣地站在李陌一面前,他的身材果然高大,瞧他那粗壯的手臂,滿是傷疤的手背,骨節暴突的手指,果然看起來凶神惡煞。
郭陪堂興沖沖地對李陌一說:“這傢伙在李家辦喜宴的時候確實丟了一套刀具,隨後他便離開了李家,那是約摸戌時初(傍晚七點左右)的時候,但是再往後問他去了哪裡他卻怎麼也不肯說了,他女人聽說他被抓了,半路上趕了來,一問之下才發現這傢伙那天快到亥時中(晚上十點左右)才回到家,有足夠時間害人了。”
“我沒害人!”文自全叫說。
“沒害人你幹嘛不敢說那一個半時辰去哪裡了?”郭陪堂踢了文自全一腳,文自全跌開幾步,嘴裡還是嚷著沒害人。
李陌一接過郭陪堂手裡提著的一個皮袋子,上手沉甸甸的。
郭陪堂說:“這便是他的新刀子了,我把他關到牢裡去,李陌一你先拿刀子去殮屍房叫老陽仵作比對,回頭再到牢裡審問這不老實的。”
“我沒害人!你們不能把我的刀子帶去那麼晦氣的地方……”文自全大聲嚷嚷著,卻被郭陪堂強拖著走了。
李陌一聳了聳肩,這就是這年月的照律,不管是不是兇手,只要有嫌疑,先抓了人再說,反正為辦案抓錯人也不犯法,甚至把人打殘了也沒事。
念至此,李陌一轉頭往殮屍房走去。
……
……
比對刀具的工作很快就完成了,柳歷吝果然是被同型別的刀子刺穿的,尤其是那把又尖又長的剔骨刀,與穿透柳歷吝小腹的傷痕一比對,簡直是嚴絲合縫,既然全鎮只有文大廚的廚刀丟失了一套,那麼這事自然得落在他身上查明瞭。
……
……
李陌一又一次來到牢房,只見牢房中另有一間刑房,裡面各色刑具一應俱全,文大廚正戴著沉重的木枷,跪在大搓板上回答著郭陪堂的審問,李陌一進來的時候他已經疼得滿頭大汗,答得飛快,免得吃更長的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