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柔眸底水光更盛幾分,掏出帕子為李從雁拭去臉頰上的髒汙,眼底含喜帶悲,似有千言萬語咽在喉頭,終是嚥了下去,輕笑道:“定是方大夫的藥方起了作用,您平日裡,還是要按大夫的叮囑喝藥,您的病才會好轉。”
“是這樣嗎,”李從雁怔住,輕輕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半喜半憂,“難怪近日來,我總覺得身子好了許多,方大夫的醫術果然名不虛傳。”
“那是自然,若是以往按時服藥,說不定,阿孃的病早就好了,”姜雨柔伸手為她整理凌亂的衣領,“以後啊,您可不能再放任自己的性子了,明日我便讓方大夫來府中一趟,為您重新開藥。”
現如今姜塵寧恨不得她立馬消失,哪會派府中下人去叫大夫?且那方大夫雖醫術一流,卻是個囂張唯利是圖之人,最會趨炎附勢,京中人人皆知的無恥之徒,她原本就沒有什麼地位,如今被這般一貶,就更不可能進府來為她開藥方醫治了。
李從雁心中悲苦萬分,卻未表露一分,只露喜色,拉著姜雨柔的手,細細的摩挲著,眸中有淚,忽而想起什麼一般,神色慌張且惶恐,“方大夫留下來的藥方阿孃一直都有收著,若非必要,你也不要再來瞧我,我後院中還有小翠她們,若有什麼事情,指派她們去辦便是。”
小翠她們雖受府中影響,慣會攀權富貴,但其年紀還小,受不住威喝,界時給她們點好處,還是很好辦事的。
“阿孃,我先扶你回去吧,”姜雨柔扶著李從雁站了起來,“阿爹罰您只幽閉十二個時辰,我來之時吩咐小廚房為您擺了些最愛吃的,熱湯沐浴後好好休息,待過個幾日我再去阿爹那裡去請安,阿爹也差不多會消氣了。”
她們母女兩個一直謹言慎行,初入府時,人人都想爬上姜塵寧的床,一屋子的丫鬟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所以當李從雁被姜塵寧選上之後,她一直都收斂著,儘量不讓自己發出一丁點的光芒。
可是這一切,在竇春雲插手她的柔兒的婚姻之後改變了,李從雁什麼都不怕,唯獨擔憂自己的女兒受牽連,其實她的要求也不高,只求一個門當戶對的佳婿,身份低點無所謂,只求能做個主母,平安順遂的度過一生。
竇春雲太狠了,眼見自己女兒的婚事沒有著落,便想著法子的將雨柔的婚事也擱淺下來,再逼瘋自己,整個院中,便沒有人是她的對手了。
“阿孃不必擔憂,”姜雨柔笑了笑,半晌,輕聲道:“二哥就快要回來了,母親的日子可就沒那麼好過了。”
李從雁雙眼亮了亮,“真的?”
無論是娶進門的媳婦還是納進門的小妾通房,這麼多年來,姜塵寧卻沒有生出一個兒子,就在眾人都嘲笑他的時候,姜衛柯出現了。
據說姜塵寧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兒子,是一個娼女所生,乃是姜塵寧犯下的風流債。那時姜含菱出生還沒有多久,凌晨出門採購的嬤嬤開啟門便瞧見襁褓裡的嬰孩,嬤嬤心善,不忍這麼小的孩子凍死,便自作主張的帶進姜府當中。
後被同府中的其他嬤嬤揭報,嬤嬤受了罰,小衛柯便被搜了出來,據說當時是要將孩子給處理掉的,恰巧姜塵寧路過時,見那孩子有眼緣,便逗那孩子玩耍,從孩子脖頸之中發現一信物,經過長時間的曲折打聽之後,才確定小衛柯乃是姜塵寧的親骨肉。
姜塵寧在竇春雲發瘋之前,偷摸將小衛柯帶出府,後來送往好友府邸中秘密寄養,至名門望族下習得謀略之術,其本領便是連皇室中的皇子們都讚賞幾分,名氣頗盛,只不過他自幼被養在府外,多數人並沒有見過罷了,至於姜塵寧是不是真的有這個兒子,一直為京中老百姓所津津樂道的事情。
姜府中的人卻是知道的清楚,姜塵寧的確有個兒子姜衛柯,也的確從小便被送出去習得謀略之術,但並非什麼在門口被發現,而是那娼女帶著尚且還在襁褓中的姜衛柯前來威脅姜塵寧,要求姜塵寧娶其為妻,定其兒為唯一的嫡子,否則便將姜衛柯丟進河中,叫姜塵寧斷子絕孫。
別說竇春雲了,便是姜塵寧也不能忍受娼女這般羞辱,那娼女糾纏了幾日之後,忽然下落不明,其兒被一名老嫗送到府中,姜塵寧思慮幾許,便毅然將姜衛柯送出了府。
如今看來,姜塵寧的決策是正確的,若是將小衛柯留在府邸當中,以竇春雲的手段,那孩子斷然不會活的太久。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朝著外頭走去,似乎未發現坐在角落裡靜靜看醫術的竇青霜,直到兩人身影消失不見,竇青霜才從書籍中抬起頭來,將書合起放至原先的位置,在書架上細細的挑選一番,抽出其中另一本書來,盤腿坐在地上繼續深讀,彷彿祠堂裡從未出現過人一般,只剩下一排排的靈位泛著冰冷幽寒的光。
“柔兒,那表小姐….你可會跟她有過多交集?”李從雁回頭看了一眼,確信距離夠遠,湊到姜雨柔耳邊小聲道:“你覺得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