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自己的生意也好,為了自己寶貝閨女也好,已過五十的鄭老闆在挑選女婿這方面是下足了功夫。
若不是對面那‘千年佳釀’的壴老闆做了擔保,給出了一千兩紋銀的聘禮,鄭老闆還真不想將閨女嫁給小張這樣不識大字的窮人。
但現在,鄭老闆卻覺得當初的決定是值得的。小張接手自己這木材鋪的生意只有半年的時間,卻已然有了一個木材鋪老闆該有的眼見和手段。生意雖然沒有大好,但鄭老闆相信只要自己在多多培養,小張他日一定能成為太平鎮有名的富商……
閉目養神的鄭老闆,聽見小張吩咐夥計去準備出門的事情,確定了他沒有什麼遺漏後便站起身來,準備回後房休息。
但小張卻叫住了他,請教著這次出門有無需要注意的地方。
小張的言辭恭敬,雖然那些問題他已然不厭其煩的問過了多遍,卻依舊抱著請教的姿態。讓他的岳父大人,是相當的滿意。
告別了自己的岳父大人,小張帶著幾名夥計,便從店鋪內走了出來。
從巷子尾走到巷子口,不過百來米的距離,但小張卻走的很緩。那些自己從前需要低三下四陪笑著的掌櫃和老闆,現在看著自己都是帶笑的面容,自己與他們,已然沒有了不同……
“孟國”境,‘萬盛初年’,冬。
白雪如期而至,太平鎮中,行人不願在寒冷的天氣下出門。
‘千年佳釀’的店鋪照常開著,穿著紅衣的壴雨,身邊暖著火爐,手中依舊是拿著毛筆,寫著故人的傳記。
現在的她,已經看淡的很多,她知曉這次化身為凡,想要過那一世平凡人生,尋一個牽著自己手的男子,已然是不可能了。
但即使這樣,她也不會離去。因為,這太平鎮中屬於自己的人生還沒有結束。那賣酒老漢還沒有回來,自己想要寫的故人傳記,也還沒有寫完……
今年的雪,不知為何越下越大。
那寒風捲著雪花襲進店鋪內,讓壴雨冷的發寒之時,也慢慢的站起了身。
她用著案板,將紙張壓好,從那燃著的火爐上,拎起水爐將紫色小茶壺灌滿。
花大爺留給自己的紫色小茶壺已經用了很多年,那黑黃色的茶漬已然無法洗去,但壴雨也並不在意。
慢步著,她走到了店鋪前。
看著白雪積滿,無人去掃的街道,望著那已經關鋪的木材鋪,壴雨會心的露出了笑臉。
小張今年在鎮子口又開了一間更大的木材鋪!現在的小張已經是太平鎮與周圍幾個鎮子,有名的木材商。不僅靠著倒賣木材賺錢,更是招工了一群木匠,使得凡是打造家居木器的,都需經過他的手……
對於小張的成功,壴雨是開心的。雖然,現在自己不能同從前一般,常常見到小張。但只要知曉小張是幸福的,壴雨便也是開心的。
她記得,當年為自己騎著馬兒,奔波在太平鎮與‘松源鎮’,送著美酒帶回信件卻不肯收銀兩的男子。她感恩那一日自己昏睡醒來,在家中默默照顧自己的男子……
下雪的天空,不是暗的,是灰濛濛的。
壴雨品著紫色小茶壺中的暖茶,忽然想到了賣酒老漢。
“他一走,已經四年了吧……”
在壴雨想起那賣酒老漢時,太平鎮中一輛馬車駛了進來。
那駕車的老翁戴著竹子編制的帽,雖然是第一次來到太平鎮,卻不需要詢問任何人,便能找到目的地。
而在馬車內的人,是一名穿著棉襖的小小童子,和一名雙腿殘疾始終低著頭的中年人。
略顯顛簸的馬車內,那童子始終照料著中年人。而那中年人,始終緊抱著懷中的黑瓷壇。
中年人,是這小小童子的師傅。黑瓷壇內,是這中年人父親的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