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米漸漸翹起了它的一端,終於從盞壁滑落。
“我贏了!我贏了!”鄭老爺喊道。椅子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願為鄭老爺粉身碎骨。
第二次投擲依然是鄭老爺先投。鄭老爺故伎重施,百媚妖嬈。可是這一粒花生米不願臣服於他,對金蓮敬而遠之,遠遠的落在了四五寸之外。
鄭老爺瞠目結舌,就好像他沒辦法把一粒花生米放進自己的嘴裡一樣令他驚訝。同桌的人發出替他可惜的驚歎聲。
徐老爺也發出了同樣的聲音,只是他撐的老大的鼻孔洩出陣陣憤恨。徐老爺呼了一口氣,努力使自己像泰山一樣穩重。
上一把的失誤讓他非常氣惱,他很清楚這不是他的水平。為報一敗之辱,他在家中沒日沒夜苦練了兩個月,就連隨州最優秀的射手都會驚歎他的精準。
他必須集中注意力,把那隻軟鞋中的玉盞想象成他最愛的小妾,把手中的花生米想象成他自己。在這裡,只有他才有資格摟抱他的小妾,也只有他的花生米才有資格落入玉盞。
“噗!”花生米落入了玉盞之中,它忘乎所以地旋轉,心甘情願地下沉。
“好!”大家鼓起掌來,忘記了剛剛的惋惜。鄭老爺沒有忘,他咬牙切齒,他想把剛剛那粒花生米從玉盞中剔出去,扔進嘴裡,將它碎屍萬段。
“好什麼,就扔進去一把算什麼?看誰笑到最後!”鄭老爺撿起一粒花生米,對著嘴吹了吹,把自己所有的才華和幸運都吹到花生米上。
他默唸了片刻,炯炯的雙眼不允許任何東西破壞他的設想。花生米脫手而出。然而一切都與他的設想背道而馳。
花生米越過金蓮和玉盞,落在鄭老爺對面那個人的一碗酒裡。那個人像做錯事似的,端起碗一飲而盡,將證據毀滅的乾乾淨淨。
鄭老爺癱坐在椅子裡,不解於他的人生為何一開始輝煌耀眼,後來就漸漸失去了光彩。
徐老爺勝券在握,他唯一的一次失誤已經產生了,也已經結束了。
他面帶笑容,對待手中的花生米溫柔優雅,不像鄭老爺那樣逼迫它命中目標。他要讓花生米心甘情願的與美酒交融。
徐老爺如願以償贏了第三把。雖然二比一贏了對手有點差強人意,不過畢竟是贏了,畢竟是他得到了拿著金蓮喝酒的機會。
徐老爺先替鄭老爺倒了一大碗酒,他要將最好的時刻留在最後。
鄭老爺端起碗放在眼前。平時聞起來醇厚的酒香消散無蹤,他喪氣的搖了搖頭,閉上眼睛。
一滴酒濺了出來,濺到了他的臉上。沒有人注意到這種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他們全副心思都在起鬨歡呼。
石頭和神農宮的三個弟子卻發現了一粒東西落入那碗酒裡。
石頭驚詫的正要問雍門廣是怎麼回事。雍門廣示意他別說話。
小乞丐若無其事的在他們旁邊踱步,好像也是他們中的一份子,和他們一起高興,一起惋惜。
鄭老爺沒有讓那碗代表恥辱的酒在嘴裡多停留一瞬,下肚之後,他把空碗重重倒扣在桌子上,睜開眼睛,氣勢洶洶的等待捲土重來。
徐老爺眉歡眼笑的捧起桌子中央的軟鞋,慢慢的舉到近前。離得越近,他的手顫抖得越厲害,他的笑容也逐漸轉變成一種歇斯底里前的詭笑。
當他的鼻子碰到軟鞋時,他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他的眼睛情不自禁合上了。他的嘴唇焦火難耐,迫不及待的貼了上去,慢慢探索,終於找到了玉盞。
他品了一口酒,世間一切最美的味道在他的口中像奔騰的潮水一樣鑽進他的齒縫,撞擊著他的上顎和下顎,追逐著他游龍般的舌頭。
周圍的人巴巴的仰著頭,不停的嚥著口水。
“快點!那一小盞酒喝了這樣長時間!”鄭老爺妒火中燒,不耐煩的催促徐老爺。
徐老爺置若罔聞,開始第二次衝入雲霄。正當他在雲霄之巔忘乎所以的時候,一滴酒濺到了他的鼻子上。沒有人為此詫異。
同樣沒有人注意到一粒格格不入的東西落進了他的玉盞之中,除了石頭和神農宮的三個弟子。
徐老爺毫不猶豫伸長舌頭,去 舔到那滴酒。皇天不負有心人,一滴酒都沒有從他的嘴裡逃掉。
他戀戀不捨的把第三口酒,也就是最後一口送入嘴裡。這一口酒裡還有兩粒被浸潤得飽滿鼓脹的花生米。
徐老爺細細的咀嚼,將花生碎末和一些不明物,但他相信也是珍寶的東西,與佳釀在口中混合,最後嚥進了肚裡。
小乞丐走回原先的座位,儘管鄭老爺聲嘶力竭地吆喝著重新開始一局。
“你不看了?遊戲還沒結束呢!”石頭的目光隨著小乞丐的身影移動,白淨的脖子依舊朝著最熱鬧的方向伸的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