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白了,人家成為丞相純靠治政能力,武勳只是達到了及格線而已,並不像開國時的蕭何曹參那般,佔據主要因素。
至於再往後的申屠嘉,那更是不用說——申屠嘉食邑五百戶的故安侯,甚至都不是高皇帝封的!
說白了,申屠嘉根本算不上開國元勳。
這樣一來,類似‘非侯勿相’‘非侯勿御史’,乃至於‘非侯勿內史’這樣的政治潛規則,在漢室政壇自然也就愈發直白。
畢竟如今的漢室,已經沒有可以依仗的開國元勳,官員能力是否出眾,只能透過其過往的執政經歷作為參考,以得出一個基本準確的判斷。
即便如此,此時漢室選拔郡守、郡尉一級的地方官僚,更多還是以開國時立下的武勳為主要參照。
那申屠嘉來說,就是從大頭兵一點點成為軍官,並折道成為淮陽郡守的鮮活例子。
但再過幾十年,在開國時立下功勳的所有人都化為黃土之後,還是就見迎來一次十分嚴重的人才斷檔期。
在歷史上,這一時期恰好是景帝一朝。
賈誼、晁錯這樣的有識之士不再出現,開國元勳當中,就連申屠嘉這樣的‘最後排面’都告別人世,漢室,陷入了史無前例的官僚緊缺時期。
恰恰是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才讓從漢初就一直抬不起頭的儒家抓住機會,憑藉‘有教無類’的人海戰術一點點發揚壯大,並最終在武帝一朝開花結果,達成‘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偉大勝利。
而這一世,劉弘必然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正所謂流水不腐,又有言道:生於安樂,死於憂患。
即便單單出於‘讓儒家時刻保持緊迫感’的考慮,劉弘都會盡量保留百家學說,以求百家爭鳴的狀況,成為漢室之後百年的常態。
更何況諸子百家中,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且其餘諸家學說當中,也有許多儒家所欠缺,卻於國家大有裨益的思想。
如法家的學說,就很適合用於法治思想建設;墨家的主張,適合發展科技創新;縱橫家的學說,可以為外交視野提供最原始的理論基礎。
除此之外,還有可提高農業生產力的農家、為娛樂手段貧瘠的百姓提供消遣的家,乃至於如今漢室風頭正盛,十分適合經濟復甦的黃老學說等等,都能在特定的範疇內,發揮出積極的作用。
而對已經不再對周亞夫抱有太大期望的劉弘而言,眼前的申屠嘉,就算是‘漢開國元勳’階級,所能貢獻出的最後一個人才了。
之後,漢室必然會如大多數穩定下來的封建政權一樣,從武人執政時期,向文官掌權時代過渡。
賈誼、晁錯這樣的賢良方正將大放異彩,張釋之、桑弘羊這樣的商界精英也將步入政壇。
文官集團和武將集團各自的尿性,劉弘自是瞭若指掌——文官集團,在竭盡所能攬權的同時,會本能的抗拒一切變化。
在歷史上,絕大多數封建王朝在進入‘文官集團為主’的政體之後,大半都會走上腐朽的下坡路。
國家弊政得不到修繕,問題得不到解決,隨著時間的推移,文官集團甚至會最終成為這些問題的獲益者、製造者。
而武將集團則呈現出另一個極端:為了武勳,這幫武夫甚至敢無中生有,製造戰爭!
為了引起戰爭,武夫階級會不遺餘力的攛掇朝堂:xxx對我大漢不恭,咱得收拾他呀!
這還算好的——如果鼓譟戰爭而不得,亦或沒有得到自己理想中的待遇,武人階級也不比吃人血饅頭的文官集團好到哪裡去。
——喝兵血、吃空餉,乃至於殺良冒功,在後世都成為了武人集團的基操。
二者孰是孰非,自是一目瞭然——任何一個陣營的單獨存在,都會使政權‘跛(bǒ)腳’。
所以即便知道很難達成,劉弘也想要試一試,看能不能讓這兩個陣營,成為漢室的油門和剎車,同時存在,互相制衡,卻又誰都奈何不了誰。
文官集團更為守舊,但相應的,也意味著更加穩定。
就像那句‘武奪江山、文治天下’一樣,政權的治理,最終還是要依靠文人階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