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由於心態的變化,冒頓原本的打算,是正式開始交接權利,把月氏人留給自己的長子稽粥,好讓稽粥可以藉此坐穩單于之位。
至於南方的漢人,冒頓心裡也明白:那樣一個民眾和善、百姓柔弱,卻又極具韌性、血性的民族,根本不是冒頓一人,甚至幾代人所能打敗的!
尤其是漢人的皇帝,那是個頂個的暴脾氣——就連漢人老皇帝死後,暫時替兒子掌控權利的女單于,都沒讓冒頓佔到什麼便宜。
所以對於南方,冒頓的態度還是比較微妙的。
——打是打得過,但絕對打不死;一旦漢人動員起來,再來一場平城之戰,那就只會是兩敗俱傷。
既然這樣,那還不如將視野放到別的地方,比如西邊那些身嬌體弱易推倒的國度。
至於漢人,只需要不時敲打一番,隔三差五掠奪一番,也就可以了。
冒頓的這個想法,原本得出了‘儘快解決月氏人’的結論;但韓王部毫無預兆的‘叛逃’,卻將冒頓人生最後階段的計劃全盤打亂。
“哼!”
“狡詐的漢人!”
一想到這裡,冒頓心裡不由又湧上一陣躁怒。
沒錯,在冒頓看來,韓王部就是叛逃!
而在一個投降的漢人部族‘叛逃’回漢人的領土之後,留給冒頓的選擇,也就十分有限了。
——要想繼續維持在草原‘強者無敵’的威名,冒頓這匹年邁的狼王,就必須時刻保持強橫!
無論任何人做出涉嫌挑戰冒頓權威的事,冒頓都必須立刻馬上以最強硬的手段,將那個愚蠢的叛徒剝皮抽筋,把他的腦袋製成酒器!
在這一點上,草原文明和華夏文明相差無多——無論是草原還是中原,任何挑戰統治者權威的事,都必然會引來統治者的專政鐵拳。
而這一次南下,大機率將是冒頓最後一次親征,為自己死後的匈奴,留下一個相對安穩的局勢。
此戰過後,冒頓就要開始讓渡權利,為即將發生的政權交接做準備了······
“雲中那邊,可有訊息傳回?”
冒頓冷不丁一問,頓時惹得一旁卑躬屈膝的青年趕忙跪倒在地。
“回撐犁孤塗的話:前日,右賢王自雲中傳回訊息,乃言云中已被圍困。”
“右大將也暗中傳回訊息,言云中一切入故······”
言罷,青年飛快的瞄了一眼冒頓的臉色,旋即將臉深深埋進了地裡。
青年身著胡服,頭上的墨絲被紮成一溜溜極具草原特色的小辮。
但那張方方正正的臉,卻將青年的身份盡數出賣。
——漢人!
準確的說,是漢宮未央走出的宦官,如今在長城以南‘享受’萬民唾罵的大漢奸:田丹!
在被和親隊伍帶到草原之後,田丹廢了很大的力氣,才勉強得到了冒頓的些許信任。
田丹真正被冒頓視為‘可以完全信任的人’,是在幾個月前,留守龍城,替冒頓監視館陶閼氏的田丹,將韓王部與館陶閼氏來往密切的訊息告訴冒頓。
自那時起,田丹就不再被試做‘毫無價值的奴隸’;等韓王部叛逃,田丹更是直接被冒頓帶在了身邊。
正所謂宰相門房七品官,同樣的道理,在草原也同樣適用。
——作為匈奴單于的奴隸,田丹的實際地位,甚至比某些低階的貴族還要高!
如果撇開奴隸的烙印,田丹在冒頓心中的地位,恐怕不會比草原上的單箇中小部族低到哪裡去。
得冒頓如此信任,田丹也是不負眾望,帶著十二份的幹勁,開始替冒頓處理起這些瑣事來。
而冒頓口中,雖然問的是‘雲中城有沒有訊息’,但話裡的深意,田丹聽得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