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劉弘淡笑著點了點頭:“然。”
“此物名曰:糧票。”
“朕意:凡民售少府宿麥十石,即可得如此糧票者一;憑此糧票,民可與治粟都尉任一售糧之處,領粟米十石。”
“如此幾歲,待糧票之製為民熟知,及至每歲秋收,少府以粟米行糧價保護之策,亦可以此糧票行之。”
“若此制可成,則少府之擔驟減,錢金之缺亦解,民亦勿須苦錢之重。”
對於如今的狀況來說,印錢,確實就是最好的辦法了。
但直接拿紙或布,上面寫著‘銅錢幾何’,又很難讓此時的百姓所接受。
所以,劉弘只能透過這種類似偷換概念的方式,來制止漢室的經濟秩序,因為貨幣的短缺,而倒退回以物易物的遠古時期。
有了糧票作為媒介,一切就都簡單多了。
本質上來講,劉弘所說的‘糧票之制’,本質上還是以物易物——百姓原本是拿冬小麥直接換粟米,如今只是變成了拿冬小麥,換面值為‘粟米幾何’的糧票而已。
這樣一來,只要劉弘能保證,一張面值‘粟米十石’的糧票,確確實實能換到十石粟米,那百姓就會認可糧票,作為貨幣等價物存在。
而這,也恰恰就是貨幣在金融秩序中,所具備的作用和地位:等價交換物。
有了這種具有實際意義的糧票,那就等同於,漢室在某種程度上,接受了類紙幣的存在和金融價值。
等糧票制度成熟,市場上開始出現‘有人拿銅錢買別人手中的糧票’這種情況時,漢室,就將正式具備發行紙幣的金融環境!
至於糧票的金融保障,較之紙幣也來的更為容易——只要少府隨時能保證庫存糧食足夠,糧票就可以憑藉其獨特的‘糧本位’,來支撐其金融地位。
那麼,糧票推行的唯一隱患,就只剩下了一點。
“陛下行糧票之制,臣亦以為善;然臣於此,略有些疑慮,懇請陛下解惑。”
以儘量溫和的說辭,表達出自己‘要挑刺了’的態度之後,田叔就將自己最後的疑慮,擺在了劉弘面前。
“臣昧死百拜,敢問陛下:若有狡詐之人得此糧票,以匠作之術造之以假,少府該當若何?”
說著,田叔還生怕劉弘聽不懂般,指了指手中那張‘糧票’左下角的標記。
“便如此處,糧票或得1、貳、叄等序號,以別其不同;然若少府得糧票二,其上皆名‘粟米糧票1’,少府該如何?”
聞言,劉弘卻是好整以暇的點了點頭,還不忘誇讚田叔一句:“卿見微知著,實公忠體國之臣。”
田叔話裡的擔憂,其實也非常好理解:如果有人做假鈔,該怎麼辦?
或者說,這個糧票的防偽手段是什麼?
能否有效避免有人造假?
當拿到兩張序號一模一樣的糧票時,少府又應該如何辨別真假?
但很顯然:後世人對於‘假鈔’的研究,以及類似防偽手段的瞭解,比田叔這個漢室的土著,要領先數千年之久。
“其一者:凡糧票之換取,皆與民戶籍所綁;民欲以宿麥,換得少府之糧票,當持戶瀆同往。”
說著,劉弘也同樣指了指田叔手中的糧票。
“便如此‘粟米糧票1’,此時乃少府所有,則內史所錄之戶籍,便當有錄:粟米糧票1,乃少府卿田叔所有。”
“若少府何日憑此票,於少府換粟米十石,則戶籍亦當有所錄:粟米糧票1,原屬少府卿田叔所有,後於少府易粟米十石,今歸少府。”
言罷,劉弘又淡笑著翻了翻手:“及至造偽之防,卿不妨一番糧票,觀其上所印,可有人膽敢造假?”
聞言,田叔略有些困惑的望向手中的糧票,不由自主的將其翻了個面。
看著那兩枚正大方圓的紅印,以及印間‘丞相臣食其’‘少府臣叔’的字樣,田叔終是止住再問的念頭,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