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時,當百姓手握米糧布匹,前往市場售賣,以換取其他生活物資時,卻發現整個市場最缺的,居然成了錢,市場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精明的華夏人,必然會自然而然的拋棄貨幣的金融角色,再次倒退回‘以物易物’的遠古時期!
而在數百上千年的發展當中,終於一點點具備‘貨幣’地位的銅,也將再次回到單純的‘貴重金屬’行列。
這樣的大倒退,顯然是劉弘所不能接受的。
所以,劉弘接下來的打算,也就非常符合一個穿越者的腦回路了。
在後世,當市場物資充盈,現金流卻不足以支撐市場交易額的情況下,財政部門通常會透過發行貨幣,來增加貨幣保有量;再輔以降低銀行儲蓄利率,引導民眾將錢從銀行取出,撒入市場。
當貨幣保有量過剩,導致物價上漲、貨幣貶值時,財政部門又會透過收回貨幣,提高自身的貨幣持有量,提高銀行儲蓄利率等手段,來引導市場的現金暫時退出市場,以維持物價。
簡單來說就是:錢不夠用了就印錢,並引導百姓把存在銀行的錢取出來消費;錢過剩了就收回錢,引導百姓往銀行存錢。
而如今漢室的狀況,剛好就屬於‘市場流通的貨幣嚴重不足’。
從這個邏輯來推斷如今漢室的狀況,劉弘應該做的事也就很簡單了。
——印錢。
在後世,這件事的難度並不是很大——在政府公信力,以及金本位、石油本位等等金融保障手段的支撐下,本身並無價值的紙幣,就能很好地具備貨幣作用,並被廣泛接受和流通。
但在這西元前,所有的經濟、金融手段都約等於零,政府公信力又不足以支撐‘紙幣’這種貨幣存在的大背景下,要想讓某個東西具備貨幣的金融作用,那隻能是貴金屬。
因為只有貴金屬,才能憑藉其本身的價值,撐起其面值所附帶的貨幣價值。
拿如今漢室的銅錢舉例:哪怕一枚銅錢不再是受市場認可、流通的貨幣,他本身也依舊是銅,也同樣具備價值。
後世的銀元寶、銀元、金條,乃至於如今漢室的金餅,也都是同樣的道理。
但這並不意味著,在漢室推行‘紙幣’,就是純粹的天方夜譚。
在原本的歷史上,武帝豬爺就曾憑藉一手‘白鹿幣’,踏出了貨幣從貴重金屬向其他媒介的嘗試。
只不過‘白鹿皮’這種貨幣,其造價難度實在太低,獲取方式又實在太簡單。
再加上武帝豬爺自己,最後也沒能抵擋‘賴賬不認’的誘惑,才導致白鹿幣,成為了一個史詩級的大騙局。
但光從歷史上,白鹿幣曾一度廣受認可就可以看出:在漢室推行紙幣,或‘類紙幣’形式的貨幣,是有一定實際操作空間的。
——武帝朝的百姓能認可白鹿幣那樣的樂色,沒道理劉弘這一朝的百姓,不認可更先進,也更可靠的其他貨幣。
更何況較之武帝豬爺,劉弘具有更高的節操,也具備更超強的金融認知,對於貨幣的本質,有著更明確的定位。
所以,劉弘決定趁著今年冬小麥的收購工作,推行西元版的‘糧票’,也就是題中應有之理了。
“將此物,遞於少府一觀。”
一聲輕喚過後,劉弘便將一個木盒稍舉起,示意身旁的宦者令王忠遞給殿下的田叔、田蘭二人。
看著田叔滿帶疑惑的開啟木盒,劉弘嘴角不由揚起一絲得意的笑容。
“我大天朝的糧票,哪是你們這些凡夫俗子能想到的?”
沒錯,為了應對今年的冬小麥收購,以及漢室的貨幣短缺問題,劉弘率先做出的金融常識,便是後世二十世紀,華夏大地最具代表性的類貨幣:糧票。
這種西元版的糧票,以一張寬三寸,長五寸的麻布為底,其上有方方正正四個字:粟米十石。
在這四個打字的左下方,有類似貨幣編號的一串字型;如田叔手中的糧票,便寫有‘少府將作大臣署,粟米糧票1’兩行小字。
看著手中的粗麻布片,田叔滿是驚疑不定的望向身旁,同樣一臉震驚的田蘭。
過了許久,田叔如夢方醒般抬起頭,下意識嚥了咽喉嚨,才遲疑間開口道:“陛下之意,乃民售少府宿麥,少府勿付之銅錢,反以此物,為···”
沉吟許久,田叔才吐出一個自認為最恰當的詞。
“為賒欠之憑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