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百姓種植宿麥,從最開始,就從來不是為了吃。
用後世的話來說:關中百姓之所以追隨劉弘地號召,全面補種宿麥,只是將宿麥當成了經濟作物。
而百姓種植經濟作物,從來都不會考慮這個作物會被用來作什麼。
百姓唯一在乎的,是這個東西,能賣多少錢。
關中百姓今年種植宿麥也一樣——沒人在乎宿麥能用來作什麼,大家種植宿麥的唯一目的,就只是為了賣錢。
而這,對劉弘推行宿麥耕種,推行麵食,乃至於推行糧食保護價政策而言,都將是一個十分嚴峻的考驗。
——要想吃下今年關中所產出的四萬萬石粟米,少府至少需要投入三百萬萬錢以上的本金!
為了將這些宿麥加工成麵粉,更是需要耗費無數人力、物力、時間,才能完成。
而漢室如今的財政狀況,又很難忍受一個‘投入三百萬以上,且短時間無法收回成本’的專案。
——要知道就連去年秋收後的粟米收購,少府都完成的非常吃力!
如今的漢室,本來就處在一個相對貧困,財政相對結局的時間點;為了完成去年的粟米收購工作,劉弘幾乎是把所有家底都掏了出來!
又是搜刮少府、勳貴家中的銅鑄錢,又是不惜以少府儲存的黃金拿出來換錢,劉弘幾乎是用盡渾身解數,才讓少府勉強完成了去年的粟米收購。
——就這,還是因為朝堂知道,這些粟米很快就會被百姓加價買回去食用;投入進去的成本很快就能收回,還能有不菲的利潤。
若非如此,別說朝堂了,恐怕少府卿本人,就要在第一時間以死相逼,要阻止劉弘推行糧食保護價政策了。
道理很簡單:劉弘打算掏空整個政權的所有財富,全部用來購買某一種東西。
那朝堂支援與反對,自然就取決於:這個東西是否為必需品,以及這個東西能否賣出去,將成本收回。
粟米的收購,雖然對漢室而言不是‘非做不可’的剛需,但劉弘‘穩定糧價,安定民心’的解釋,也勉強可以讓朝堂,將粟米的收購理解為‘政治需要’。
再加上粟米收購,確實能讓中央牟取一定程度的利益,才使得朝堂對這個看上去‘有百利而無一害’的新鮮事物,持一個‘先試試,看看狀況’的態度。
而冬小麥被納入糧食保護價,和粟米就不是一回事了。
少府收購粟米,再稍稍加價賣出,能讓中央財政得到一定的改善,同時又能讓糧價安穩下來,朝堂自然是沒什麼話可說。
可收購冬小麥,卻並不屬於‘穩定糧價’這種迫切需要做的政治舉措。
光這一點原因,就足以使得朝堂對於‘宿麥收購’一事,持有保留態度了。
——反正粟米價格穩定下來了,百姓不再會因為糧價波動而受苦;中央也能得到好處,又何必去收購宿麥呢?
這樣一來,支撐劉弘將冬小麥納入糧食保護價政策的,就只剩下一個原因了:牟利。
只有‘少府能從冬小麥收購一事上得到利益’,才能讓朝堂稍稍閉嘴;再加上少府屬於皇帝的保留地,才足以讓朝堂對此持預設態度。
而現在,這唯一支撐劉弘,將冬小麥納入糧食保護價政策的理由,也很有可能要因為‘價格與存量不對等、不符合物以稀為貴’的理由而破碎。
這樣一來,以少府收購冬小麥,就成了‘又不迫切需要,也無法從中牟利’的蜜汁操作。
而這樣的操作,幾乎必然會引來整個朝堂的反對!
——三百萬萬錢的投入打水漂,根本不是此時的漢室所能承擔得起的···
“去,召北平侯覲見。”
這個問題,劉弘已經想不到解決的辦法了。
但幸運的是:劉弘是皇帝。
當遇到無法解決的難題時,皇帝有的是英年才俊,為劉弘想出解局之法。
——朝堂存在的原因,也正是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