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豪強狼狽的模樣,像極了後世種草特斯拉的小可愛們。
而面對這種‘務必自願’的舉族遷徙,地方豪強們往往是毫無辦法的。
說到這裡,就不得不提漢室的大環境,與後世最大的一處不同:漢室初,是沒有‘世家’這個概念的。
很簡單的道理:真正有傳承的家族,幾乎全都在秦統一天下、秦末戰火,楚漢爭霸等發生在短短几十年內的大規模戰爭,給清洗的一乾二淨。
而在秦統一天下之前,華夏大地還曾經歷一段長達上百年的諸侯紛爭時代:春秋戰國。
在這樣一段跨越世紀的戰爭年代,能順利活下來,並保留家族傳承的,幾乎不可能是大家族。
——在冷兵器時代的戰爭期間,‘兵’和‘匪’,實質上並不是兩種生物。
再怎麼正義的軍隊,在那個時代,也都會透過‘攻下某城,宰大戶犒勞將士’來激發士卒的戰鬥意志。
再加上漢室初,作為執政學派的黃老學,極其推崇‘y一夫五口治百田’的小農經濟,以及小政府政體,就使得漢室初,很難有‘豪門望族’生存的土壤。
而漢室唯一可能屬於‘豪門’的陣營,便是以開國功臣為主體的徹侯勳貴們了。
可漢室的開國勳貴,相較於後世也同樣特殊——漢初的勳臣,除了一個躲進大山裡修仙的留侯張良之外,很少有人願意偏安一隅。
就連開國時將軍都算不上的申屠嘉,都在歷史上的文帝一朝官至丞相,就足以看出這一點——漢初的勳貴,普遍都是有政治抱負的。
這樣的一個群體,根本不可能甘心在封地欺男霸女,而是會像現在的徹侯勳貴們一樣,無所不用其極的留在長安,只求九卿出缺之時,自己能‘近水樓臺先得月’。
在原本的歷史上,文帝劉恆在陳平病逝之後,就是以‘徹侯勳臣多眷戀長安,丞相(周勃)為百官之首,當為天下先’為名,藉口讓周勃給百官起個表率作用,把周勃趕回了封地。
可即便如此,文帝朝的勳貴徹侯們也絲毫沒有離開長安的打算;從周勃離開長安之後,第二個離開長安,回到封地的徹侯,還是十幾年後,因為黃龍改元之事而被劉恆罷黜相位的北平侯張蒼。
也就是說,唯一有能力禍害地方的徹侯勳貴集團,根本不需要劉弘去擔心——這幫貨,巴不得劉弘一輩子不攆他們回封國!
沒有底蘊深厚的世家、也沒有四世同堂的大家族,再加上‘學閥製造機器’的儒家還是弟弟、徹侯勳貴們又都自願久留於長安,就使得漢室初的‘地方勢力’,只剩下一種可能。
——憑藉貿易,在漢室鼎立後短短十幾二十年內積累下大量財富,並以此壯大起來的地方豪族。
也只有憑藉商貿發家的地方勢力,會甘心在鄉下從農民嘴裡刨食,而不去長安闖蕩。
——蓋因在漢室,‘商賈出身’這個政治成分,幾乎不亞於後世開國時的‘大地主’。
既然地方豪強,都是透過世俗所鄙視的商賈貿易,才具有強大實力的商人,那在中央的政策下,自然是沒有什麼反抗餘地了。
要知道即便是在後世,商人也同樣無法對國家大政指手畫腳;傑克馬的壟斷路,也是在一次約談之後戛然而止。
在輿論對商人階級極其不友好的漢室,面對國家‘強自遷徙’的命令,商人階級能做的,也只有遵從。
當然,在這個文化水平普遍低下的時代,見多識廣的商人們無疑算是‘精英’,既然是精英,自然也會知曉‘狡兔三窟’之理。
但在漢室毫無商量餘地的陵邑制度面前,商人們為自己留的所有退路,都將失去意義。
——遷徙地方豪強,並非是如皇帝登基那樣幾十年發生一次的低機率事件,而是每一位西漢皇帝,從登基的第二年開始,就開始週期性的遷徙地方豪強!
通常情況下,漢室皇帝駕崩,儲君繼位之後,並不會立刻將當前年改為‘新帝元年’,而是繼續將其作為先皇的最後一個紀年。
直到新皇登基後的第一個十月初一(年初),新皇才會正式改元元年。
於十月改元元年之後,法理就算是站穩了,熬過冬天,等開春過後的三四月份,漢室的皇帝就要在自己登基的第二年,就開始著手自己的皇陵。
原因無他:陵邑越早建成,就能越早的從地方割韭菜,把豪強強制遷入關中,以緩解社會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