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屠奢,韓王前日啟程,如今已距龍城部族三百里。”
聞言,中年人緩緩站起,揹負著雙手,來到了氈帳的翻簾前,眺望著南方。
“三百里···”
對於父親病重的訊息被傳入漢人皇帝之耳,中年人也同樣感到憤恨;但相較於冒頓的篤定,中年人想的則更為深遠,瞭解也更為透徹。
——韓王部地處慕北,距離漢人的領地幾近千里!
如果父親病重的訊息,當真是從韓王部流入漢室,那隻能證明一件事:從慕北韓王部到漢雲中城,這沿途的所有匈奴部族,都是歸附漢人的奸細!
這就已經基本否定這件事,乃韓王所為了。
而讓中年人相信這件事不是韓王所為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則是:從韓王部到雲中城,這段直線上的部族,幾乎都是絕對值得單于庭信任的!
雲中城外,便是白羊部!
陰山腳下,便是樓煩部!
更別提位巡視慕南,充當憲兵的折蘭部,以及駐紮南池附近的右賢王部了——如今的右賢王,就是中年人的親叔叔,冒頓的弟弟!
再者,作為已經背叛過以此漢人,如今生活在匈奴庇護下的韓王部,乃至於慕南的右賢王部,當真會蠢到再次勾搭漢人?
換位思考,中年人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到——以中年人對漢人的瞭解,對於這種背信棄義的背叛者,漢人絕對不會原諒!
而這,才是讓中年人憂心忡忡的···
——既然這則對漢匈戰略有重大影響的訊息,並非是從東胡部、韓王部傳入漢室,那就只能證明:慕南的部族乃至於匈奴本部,有一個和漢人眉來眼去的毒蛇!
而且這條毒蛇,只怕是地位不低——單于病重的訊息,即便在整個慕南,也只有右賢王知情!
在如今這個臨近政權交接期的時間點,將單于病重這種屬於絕對機密的訊息透露給漢人,那條毒蛇的險惡用心,只怕是引起漢匈打仗,然後趁亂渾水摸魚,染指單于大位!
這才是讓中年人感到不安的。
“唉,罷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自從父親當年鳴鏑弒殺先單于開始,匈奴內部針對單于的刺殺就從未斷絕——總是有那麼幾個自認為德高望重,可以過一把單于癮的傢伙,悍然發動對單于庭的政變!
中年人只能無奈的接受現實:即便是父親壯年時,都沒能避免的王庭政變,在父親即將亡故這種‘良機’時,幾乎必定會發生!
如果想要在這場關乎單于大位的鬥爭中取得勝利,中年人就必須早做籌謀。
當然,中年人絕對不會如父親一樣,透過弒父來登位,讓這個‘優良傳統’徹底成為匈奴的常態。
但那些可能參與這場都整的對手,必須要提前防備。
想到這裡,中年人便放下最後的疑慮,將眼前這位自己最信任得勇士拉近了些,從腰間取出一枚號角,遞到勇士手中,附耳低語道:“帶著本屠奢之命,傳令韓王部外的四個萬騎:即刻啟程至大漠以東,時刻防備右賢王入慕北!”
勇士聞言一愣,稍有些遲疑道:“屠奢,那韓王部?”
中年人稍有些不耐的擺了擺手,隨口道:“且去便是,韓王部斷不會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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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匈奴通史》載:匈奴貴族對自己的自稱,並沒有如漢室那般嚴謹,也沒有固有的禮法體系,如漢室天子自稱朕,諸侯自稱寡人,而匈奴貴族並沒有這些規矩;書中記載,冒頓單于身前便會隨意的自稱:吾、我、頓等。
至於其他貴族的自稱,沒能找到可考文獻,所以在書中,就已‘本屠奢’來作為左賢王的自稱了;因為‘左賢王’是漢人的說法,匈奴語稱之為‘左屠奢’,屠奢在匈奴語中即作‘賢’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