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終的答案,卻讓冒頓稍有些錯愕:自己最優秀的兒子,沒有選擇像自己當年那樣,聚集重兵跟月氏人死磕,也沒有透過分兵拉扯去蠶食;而是透過地形、天險以及軍隊,先對河西之地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包圍圈,然後一點點穩步推進,縮小月氏人可以活動的範圍。
而對同樣作為遊牧民族,以騎兵為主要戰鬥力量的月氏人而言,可活動範圍被壓縮,幾乎等同於胯下的馬匹被砍下一隻腳!
即便對這種陌生的戰鬥方式很陌生,冒頓也不難預測出月氏人的下場——最終,月氏人會被擠壓在一個幾乎沒有拉扯空間的狹小草原,陷入匈奴的全面包圍之中!
光是想想,冒頓就感同身受的感到了一絲窒息感!
鬼使神差的,一句由靈魂深處自然湧上的話,從冒頓口中迸出:“如今左賢王本部,可都還在河西左近?”
言罷,冒頓便不著痕跡的將銳利的目光移回面前的茶碗之上,就像是隨口一問。
聞言,冒頓身邊的中年人目光中,頓時閃過一絲失望和傷感,旋即淡然道:“奉撐犁孤塗之命,左賢王部,如今已分散與慕北各部族附近,防備慕北各部。”
“其中有四個萬騎,都聚集於韓王部外四十里,隨時等候撐犁孤塗鳴鏑!”
看著左賢王坦然的面色,冒頓心中稍稍湧出一絲愧意,但不到半秒之後便消逝。
冒頓的注意力,也都轉移到了‘韓王’這個讓他憤恨的名詞之上。
想當年,漢人的韓王韓信投降匈奴,冒頓不惜親自前去漢匈邊境,甚至還和漢人的單于直接幹了一仗!
雖然韓信最終死在了那個名為‘柴武’的漢人手中,但其家中妻小、部族,都被冒頓接到了草原上好生安置。
冒頓甚至給韓信的兒子封了王!
如此恩遇,卻只換來長城內傳來的那句‘漢皇帝已知單于病重’的訊息,這讓冒頓感到非常難過···
而冒頓這一生,能在讓他難過之後,還活過冬天的人,除了父親頭曼之外,只有一個東胡王!
即便是這兩人,也都被冒頓親手殺死!
這才是冒頓不顧慣例,不惜破壞慕北草原的草場,提前一個多月來到慕北龍城的原因。
“韓王可奉命?”
——抵達龍城的第一時間,冒頓都還沒來得及喝一口茶,就下令:傳韓王入單于庭對峙!
在慕南收到長城內傳來的訊息之後,冒頓已經召見了東胡王,並確認了這則訊息並非東胡部透露給漢人。
如此一來,就只剩下一種可能性了:韓信的長子,如今的匈奴韓王,將自己病重將死的訊息,傳到了漢人手中!
這種吃裡扒外的奴隸,在草原上從來都不會有好下場!
“撐犁孤塗,韓王已奉命啟程,只攜部眾數百進發龍城,數日便至···”
聞言,冒頓皺眉點點頭,額頭上旋即又冒出一層冷汗。
強忍劇痛在狼皮榻上躺了下來,冒頓無力的揮了揮手:“且先去吧,待韓王至,再叫醒頓②。”
看著父親痛苦的模樣,中年人稍帶著一絲哀痛,旋即扶胸一拜:“您的意志。”
走出富麗堂皇的王帳,呼吸著草原初晨的空氣,中年人猛一吸氣,旋即如釋重負的將其撥出。
對於父親對自己的懷疑,中年人心中滿是悲傷,卻又對此毫無辦法。
——誰讓父親的單于大位,是透過弒殺先單于,自己的祖父頭曼,並學習單于庭才得來的呢?
換做自己,恐怕也無法對兒子完全放心吧···
思慮著,中年人便回到了距離王帳約百步外,屬於自己的住處。
“屠奢。”
剛一落座,左賢王部最得力的勇士,中年人最信任的心腹,便來到了氈帳內,右手扶胸,單膝跪地,俯首等候中年人的命令。
“韓王今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