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就是:能在政壇活過二十秒的,絕對不可能是什麼徹頭徹尾的‘好人’!
對於請求復封張敖一系為趙王可能帶來的政治弊端,田叔心中只怕是瞭若指掌;而尊立太后所能帶來的政治利益,田叔亦同樣心知肚明。
而在兩者之間,田叔最終選擇了政治利益更大的選項;這樣的人,能是什麼‘為了忠義捨棄生命’的人?
若果真如此,那早在當年追隨張敖入長安之時,田叔就應該自裁在廷尉衙門之外!
實際狀況卻是田叔只為張敖一脈爭取到了‘復封為宣平侯’的待遇,反倒是將主要精力,放在了劉弘朝思暮想的‘尊立太后’一事之上。
對於這樣的人,劉弘表示···
有多少給爺們兒來多少!
什麼俠肝義膽,什麼義薄雲天,都不是官僚所應該具備的;作為封建時代的佐政大臣,劉弘只需要臣子能擁有足夠的政治智慧,以整個天下為角度看待問題,從而做出理性的判斷。
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有望成為一個‘為國為民’的政治家,而非為了一己私利,將江山社稷棄之不顧的政客。
毋庸置疑,田叔十分準確地撓到了劉弘地癢癢處。
投之以桃,劉弘自然不吝於報之以李:給田叔按個將銜,宿衛長樂宮,徹底坐實田叔‘太后一黨’的身份,將‘張敖之忠實門客’的人設給田叔撐住;如此一來,劉弘就可以拿田叔作為招牌,將政壇上仍舊活躍,勢力並不算小的‘張敖故舊’勢力召集起來,並交到太后張嫣手上。
而太后一黨,也與皇帝一黨幾乎沒有區別。
起碼對目前的劉弘以及張嫣而言,確實是這樣。
實際上在漢初,武帝殺母存子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內,漢太后和皇帝都並非後世黑化那般,處於‘水深火熱’的爭權奪利之中。
歸根結底,太后終歸是皇帝之母;無論是文帝薄太后,還是景帝竇太后、武帝王太后,實際上都是皇帝的親生母親。
試問多麼喪心病狂的人,才可能做出以太后的身份,從自己的親身兒子手中搶奪權力的事?
現實並非史書所記載‘竇太后威壓景帝’‘試圖廢武帝’那般,淺顯得讓人認為‘太后=皇帝最大的敵人’。
試想一下,在景帝繼位三年後,吳楚發動叛亂時,如果東宮沒有竇太后坐鎮,景帝還能不能鎮住場子?
只怕屆時,吳楚打起的就不會是‘誅晁錯,清君側’的大旗,而是‘代王本不當立’了!
後武帝年不及弱冠而登基,若無竇氏以太皇太后的身份鎮壓朝野,那年輕氣盛的豬爺會不會被滿朝儒生忽悠瘸?
即便樂觀一些,恐怕武帝也得花小半個皇帝生涯,致力於將權力一點點從朝中權臣手中一點點摳出來。
所以真實狀況是:太后在漢室的角色,更像是政權交替過渡時的保險!
即表示在史書上青面獠牙,腳底流膿的呂雉,也是在劉邦駕崩,劉盈年十五而登基的關鍵時節,以太后之身威壓朝堂,將朝局控制在穩定範圍內的人。
而後的竇後更是一人確保了漢室兩次政權交接,尤其是後一次,將漢室從建元新政的泥潭中拉出,為豬爺最後名垂青史,完成曠世偉業打下了堅實基礎。
所以‘太后與皇帝對立’的說法,根本不是漢初的常態;漢太后的存在意義,多數情況下僅限於‘替年少的皇帝鎮鎮場子’‘在皇帝做錯事時出來勸道’,以及‘以先帝正妻的身份,威壓朝野,避免朝權過度流入權臣之手’的積極作用。
另外,在皇帝與宗室,以及皇帝與朝堂的博弈之間,漢太后普遍起到一箇中和調節,做和事佬的作用,扮演緩解君臣矛盾的潤滑劑。
從這個角度上而言,漢室皇帝和太后,可以說完全處於同一陣營——親母子斗的死去活來,那才不正常。
太后即立,劉弘的皇統來源合法性所需要的最後一個條件也得到滿足;只有劉弘透過‘沐浴齋戒’來關自己禁閉,則是為了將周勃‘領兵出征’的議題擱置。
待劉弘跟張嫣培養培養‘母子’感情,並達成一致之後,匈奴使團之事,就可以以‘太后令和’而宣告終結——周勃或許敢以‘開國功臣’的身份壓一壓年少的劉弘,但別說周勃了,哪怕滿朝勳貴加在一起,也不可能有對太后指令提出異議的膽子。
即便太后張嫣,實際上也才不過二十二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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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可能會有人疑惑:天顏?不是皇帝才能用的嗎?
須得一提得是,漢室太后的一應行政待遇,基本都是與皇帝一致的:自稱朕,亡稱崩,死後與先帝合葬於帝陵等等。
在歷史上著名的‘冒頓書絕悖逆’事件中,匈奴單于冒頓對漢太后呂雉的稱呼,也是‘陛下’。
從這種種跡象都可以看出:西漢初的太后,其政治地位與皇帝平齊;歷史上竇太后差點廢武帝皇帝位一事,更是隱隱指出‘太后地位稍高於皇帝’的訊息,這與漢家以孝治天下的國策也相符。
所以天顏、御用某某物,或者自稱朕、被人稱為陛下等等,都是可以用於漢太后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