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糧食保護價,非但不會造成財政負擔,反而還會為中央財政,或者說劉弘地私人小金庫帶來相當可觀的收入。
從上帝視角看,糧食保護價政策的本質,實際上就是國家對糧食貿易進行壟斷;而國家的壟斷與民間商賈的壟斷所不同的是:國家的出發點永遠不會是利益,而是穩定。
與此同時,原本被天下所有糧商賺去的糧食差價,自此將全部落入少府口袋中,哪怕一石只賺五錢,那也是一筆相當可觀的收入——如今漢室人口近二千八百萬,戶二百萬;其中還有二十多萬戶農戶的農稅,是交給徹侯勳貴的。
另外,關東至少也有5080萬戶農戶,是不對中央繳納農稅的——諸侯國民,農稅上繳諸侯王;而諸侯王只需要將其中三成上繳中央,以為‘貢獻’即可。
但糧食保護價,並不會因為你是徹侯封邑的租戶,或是諸侯國國民而差別對待——只要你有糧食,賣到少府,少府就收!
只要你有戶籍證明自己是漢人,那你想買糧,少府就給你賣!
如今漢室可耕作土地將近二萬萬畝,年產糧六萬萬石;只要其中一半能在少府手中過一遭,少府就能從中獲利十五萬萬錢!
漢室去歲的農稅收入,也才不過十二萬萬錢!
少府去歲大體收入:賦,也就八萬萬錢而已。
至於糧食的儲存成本,或許就是將這些糧食暫時放到各地的糧倉,依舊給倉吏發放俸祿——無論糧倉有沒有存量,倉吏都是要拿俸祿的。
不嚴謹的說,糧食專營所產生的儲量成本,實際上是幾乎沒有的;或者說,無論糧食專營與否,各地官倉的維護成本原本就已經存在。
而百姓也將在此事上收益——相較於往年七十錢賣出,九十錢買入的巨大差價,少府區區五錢的差價,絕對在百姓的接受範圍之內。
簡而言之,糧食保護價,其實就是將糧商從產業鏈中剔除,有國家來充當‘中間商’的角色;將糧商原本獲利空間的大部分讓還給百姓,其餘的小部分落入國家之手,用來獲取‘微薄’的利潤。
——百分之六的利率而已,後世銀行的利息也不過如此,在封建時代已經很良心啦~
至於被踢出產業鏈的糧商對此會不會有意見,則完全不在劉弘考慮範圍之內——懂事的,改行賣別的東西去!
不懂事兒的,爺們兒可就起帝陵警告了!
一個陵邑制度,便足以讓商人階級在漢室抬不起頭,更枉論影響國家大策了。
糧食保護價政策,在劉弘透露出強烈的對外戰略態度之後,毫無疑問的在廷議中三讀透過;自此,少府就將多出一個專門負責買賣糧食的部門。
部門的名稱,劉弘都已經替田叔想好了:治粟都尉!
光從這個名字,就足以看出劉弘的野心,以及對該部門的期待——原本的歷史上,治粟都尉這個官職的首次出現,是在武帝朝。
歷史上第一位治粟都尉,大名亦是如雷貫耳——桑弘羊!
《史記·平準書》記載,桑弘羊為治粟都尉,領大農,主平準均輸事。
劉弘從糧食入手,悄悄設立治粟都尉,便是為將來未雨綢繆,提前佈局——糧食專營,主要還是以穩定糧價,從而營造穩定的社會秩序為主要目的;真正賺錢的,還得是鹽鐵!
對鹽鐵專營是否能成行,劉弘抱有十成的把握——原因很簡單:在這個《許民弛山澤令》還不存在的時間點,無論是礦山還是海水,理論上都屬於劉弘地私人物品!
劉弘開自己的礦制鐵,煮自己的海製鹽,沒人能插得上話;而且鹽鐵的利潤,也還沒有被這個時代的人發現,根本沒有既得利益集團阻撓。
等將來的治粟都尉能按噸曬出鹽,按噸鍛出鐵時,依舊可以按糧食專營這一套操作——因為更簡易的工藝而售價大跌的‘少府產鹽鐵’,同樣會將天下的鹽商、鐵商逼得走投無路,只能轉行。
最終,鹽鐵也將被國家壟斷。
壟斷鹽的意義,基本和糧食類似,可以讓百姓更安心的進行生產;而鐵的壟斷專營,則將大大減小鐵器外流到諸侯王之手,乃至於匈奴人手中的機率。
在火藥出現之前,鋼鐵才是武器軍械最主要的製作材料;嚴格控制鋼鐵流動,無論是對政權的穩定,還是軍備的發展,都將起到不可忽視的關鍵作用。
再加上劉弘地到來,讓歷史上因為呂后而被否定的《金布律》保留了下來···
這一刻,劉弘不再覺得這是地獄開局了——撇開陳周誅弘集團不談,這個時間點的政治環境,對於穿越者而言實在太友好了!
長出一口氣,交代少府田叔儘快搭起治粟都尉的架子,劉弘便自然地開啟下一個議題。
既然徹侯勳貴階級在糧食專營一事上保持沉默,那下一個議題,自然是匈奴使團問題了——劉弘需要表明自己的態度,來讓徹侯勳貴集團安下心。
“匈奴遣使,雖言稱乃欲彰和,然其狼子野心,可謂昭然若揭!”
作為漢初的皇帝,這個態度劉弘是一定要表的——仇視匈奴,與貶低秦始皇一樣,是漢初的基本意識形態。
身為漢室的皇帝,劉弘如果不做一個仇視匈奴得表態,那幾乎跟後世的自由國總統透露親近大熊一樣,屬於絕對的自毀長城!
雖然劉弘的表態並不能改變什麼,漢室該低頭還是要低頭,該預設匈奴人的敲詐還是要認,但對朝臣勳貴而言,一個強硬的皇帝,就是最好的強心劑。
如此一來,今日關於匈奴使團的議題,其基調也很簡單了:劉弘要在保證朝臣勳貴完全體會到自己強硬態度的同時,為這次漢匈外交定下主調——以相對體面的方式,向匈奴祈求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