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是在前段時間那樣的價格,以每石將近五百錢賣出,那就價值六百五十萬錢!
對於糧價的‘暴跌’,無論是以俸祿為主要收入的朝臣,亦或是以封國租稅為收入的勳貴,都早已心懷不滿了——開國時,糧價幾千錢一石,二千石俸祿,那就是幾百上千萬錢!
現在?
問問食祿萬石的丞相陳平,一年的俸祿能有多少錢?
四千二百石粟米,價值不超過四十萬錢!
即便是秩中二千石的九卿,年俸祿也不過2160石,得錢不過二十萬!
要是不靠糧價波動多換些錢,哪怕是當朝九卿,也很難維持在長安的體面生活。
所以,糧價波動最大的受益者,實際上就是手握權力,可以控制糧價波動的朝臣——整個官僚階級,就是糧價波動的利益集團!
這從殿內閉口閉眼,紛紛羨慕閉目養神狀態的朝臣勳貴,尤其是食邑將近萬石的周勃、灌嬰等人的面色就可以看出。
對此,劉弘早有心理準備,也早就有了解決辦法。
“少府臣叔,謹奏陛下。”
漫長的寂靜,在田叔突兀的出班納拜中宣告終結。
看著田叔緩緩取出一卷竹簡,劉弘略有些失望的掃視著殿內眾人,無奈的搖頭嘆息起來。
田叔,是劉弘準備的託。
準確的說,是劉弘為了最差的結果,而準備的應急方案。
但在糧價這種切身關切到百姓利益,關係到國家穩定的問題上,這滿堂人傑,自詡為棟樑之材的掌權者,都選擇為了個人利益裝鴕鳥;劉弘最後的預防措施,在議題的最開頭,就被逼了出來。
這讓劉弘有些不喜,卻也並沒有因此感到壓力,或對糧食保護價政策的前景感到悲觀。
因為名為九卿的少府,完全孤立與整個政治中樞之外,完全不用對包括丞相在內的朝堂負責!
只見田叔緩緩攤開手中竹簡,在劉弘滿是淡然的目光中,將那篇名策論娓娓道出。
隨著田叔的聲音一點點傳到宣室殿的每一個角落,殿內朝臣、勳貴終於從‘閉關冥想’的狀態中走出,面色鄭重的品味著策論暗含的資訊。
撇開田叔引經據典,從百家學說中尋找的理論依據不談,這篇疏奏的中心思想其實很簡單:宏觀調控。
田叔的話說的也十分漂亮:為了保證少府能在禁中需要時,提供足夠的物資,田叔提議在今後,少府以每石八十錢的價格,不限時不限量收購粟米。
於此同時,為了避免存糧變質,少府將以每石八十五錢的價格,不限時不限量出售陳年舊米。
話一出口,殿內數百朝臣勳貴頓時交頭接耳起來,紛紛談論起此事若成行,將會帶來怎樣的改變。
看著殿內驚慌失措得朝臣勳貴,劉弘稍有些得意地昂起頭:“諸公以為,少府所言,可否為良策?”
即便撇開朝臣在糧價波動上的利益立場,從客觀角度分析,避免糧價波動,也不是西元前的朝臣所能解決的。
在時代侷限性,以及黃老學執政,奉行‘法無禁止則無咎’的大背景下,在面對糧價波動問題時,朝臣的思維普遍停留在‘法律又沒有限制商人賣糧的價格,如何去怪罪?’的程度。
若是劉弘順著這個邏輯,發行一部為糧食價格設定上下限的法律,那身為獲利群體的朝臣百官,勳貴徹侯階級,都會預設這部律法不存在。
——再也沒有人,比官僚更懂得如何規避法律風險,尋找法律漏洞了。
比如說,劉弘規定粟米價格不能超過九十錢,那朝臣勳貴完全可以透過捆綁銷售,來規避法律風險:一石粟米加一根乾草,賣兩百錢!
不買?
那我還不賣了呢!
劉弘也不可能制定一條法律:只要有人買糧,就必須賣!不能拒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