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的不說,十個八個,總是能找出來的。
劉弘甚至篤定:冶戟監令楊毅,就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墨者!
——監令隸屬少府,掌一司之冶造事,秩六百石。
雖然秩比不高,但職權卻出奇的大——別的不說,整個漢室的軍用長戟,便都是在冶戟監鍛造而出!
試問除了墨者外,還有哪一個秩六百石的京官,會親力親為的參與到鍛造之事中,還把臉糟踐成那般模樣?
——在漢室,長得不好看,可是跟‘政治生涯斷送’劃等號的!
只有墨者,才能單薄名利到:為了鍾愛的科研事業,而絲毫不在意外貌得邋遢,全心全意的投入到工作當中。
也只有墨者,會在年俸祿六百石的情況下,穿著一件汙穢不堪的衣袍陛見。
但看著田叔諱莫如深的模樣,劉弘終是搖了搖頭,沒再多問。
情況已經很明顯了:對於少府有一堆墨家出身的匠人,朝堂是基本知情的。
但無論是朝堂,還是那些匠人本身,都十分默契的將此事淡化處理了。
至於原因,劉弘也能猜到的大概。
——墨家的傳承,是按照‘上代鉅子指定下一任’的方式進行代代傳承。
而漢初,齊王田橫帶著包括墨家當代鉅子在內的追隨者死去,使得墨家頓時面臨了一個十分尷尬的處境。
——田橫之死,非但將墨家人數最多的齊墨一支全部搭了進去,還讓當代墨家鉅子,在沒有指定鉅子繼任者的情況下告別人世。
這就導致如今的墨家,因為沒有名正言順的領導者,而導致支離破碎。
而秦的滅亡,非但使得法家背上‘亂國’的黑鍋,墨家也同樣沒能置身事外。
——以‘焚書坑儒’抹黑前秦,以求得同情的儒家,在猛踩法家的同時,順道踩了墨家一腳。
雖然現在的政壇,還沒有儒傢什麼事,但在民間,儒家已經憑藉‘有教無類’的文教思想,而逐漸掌握主動權。
在朝中,也有張蒼、賈誼這樣出身儒家的大拿在位,袁盎這樣情感偏向儒家的官僚,也已經開始嶄露頭角。
如果劉弘將復興墨家的事再拖個五年,難度恐怕就要翻個倍了。
——別忘了:歷史上的儒家,可是在短短几十年後,就做到‘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史詩級壯舉的!
要是等到那時,劉弘別說復興墨家了,怕是連黃老學,都要被儒家的人海戰術殺得丟盔卸甲。
而現在的時間點,卻對劉弘而言剛剛好——執政學派是黃老學,秉承‘法無禁止則無咎’;與墨家之間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
可即便如此,黃老學對墨家的態度,也是相當曖昧。
從田叔的態度,劉弘就能判斷出黃老學的立場:你的技術,我用,墨家不墨家的,就不要再提了~
而墨者出身的少府匠人,之所以會接受這種類似白嫖的待遇,則是由於:即便墨家想要登堂入室,也沒有足夠的力量。
沒有鉅子,沒有中堅力量;作為嫡系的齊墨都跟田橫一起死去,楚墨又變成了遊俠眾···
光靠著掌握機械製造能力的秦墨,墨家很難在政壇有所作為。
所以,如今僅存的墨家派系,即披著‘少府匠人’馬甲的秦墨後代,實際上是以一種麻木的態度,對待自身學派的。
說好聽了,叫‘靜候時機,以待將來’,說難聽點,就是聽天由命。
而墨家的這種狀況,劉弘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
——因為無論是農業發展,手工業、輕工業發展,還是軍工業的發展,都離不開墨家這幫技術宅。
至於以後盛極轉衰,自大的開始推行‘親親相隱’的儒家,也需要墨家這個生死大敵的存在,才能腳踏實地的存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