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
對於一個武將而言,最遺憾的,必然是聖君臨朝,而我已老朽。
漢室對於君王的要求,可以說是歷朝歷代最低的了。
——不用舉止有度,不用謙卑有序,甚至不用仁義愛民。
漢室天子,只需要將一點做到極致,就能得到絕大多數臣民的效忠。
——尚武!
只要天子尚武,且其他方面沒有壞到商紂那個程度,就已經能讓天下人滿意。
而一個三十歲的皇帝尚武,和一個年僅十六,卻已然全掌朝政的皇帝尚武,所帶來的影響也全然不同。
此時的百姓,大多十幾歲就結婚生子,二十多歲的女子,就已經能被叫‘老阿姨了’。
到了三十往上,那更是到了要抱孫子的老年。
——沒辦法:匱乏的物質條件,使得這個時代的人均壽命,基本在三十到四十歲之間。
而作為天下共主的天子,雖然得以養尊處優,壽命能比勞苦百姓長一些,但也十分有限。
——太祖高皇帝,四十七歲時都還年富力壯,還能上馬征戰,一舉鼎立漢室國祚!
可在項王兵敗生死,天下一統之後,短短五年,英明神武的高皇帝便快速衰老,在太子尚未成年之時撒手人寰。
孝惠皇帝十五而登基,也在短短七年後抑鬱而終。
先帝,即孝懷皇帝,那更是在僅僅十二歲的年紀,死在了皇位之上。
漢家三代皇帝‘在位數年而亡’的先例,將一個十分現實的結論擺在了漢家朝臣面前:皇位,就是那種能在短短几年內,快速將年富力強的人所有生命力吸走的高危職業!
即便不考慮漢室的特殊狀況,過去千百年的故事也證明:只要是勤政的帝王,大都很難長壽。
原本的歷史上,漢室後來的君王,也確實大都如此——文帝劉恆年二十四而得位,在位堪堪二十三年,死於四十七歲那年。
甚至在生命最後的幾年中,漢室已經被文帝一點點交到了監國太子,即後來的景帝劉啟手中。
劉啟年三十一而登基,在位十六年;但早在登基後的第七年,四十歲的景帝劉啟便曾病危,一度連遺囑都已經寫好:以太子劉榮繼位為帝,母粟氏為太后。
即便那聲‘老狗’讓景帝強咬著牙挺了過來,但之後的七年,唯一支撐景帝繼續活下去的,就只有年少未壯的太子劉徹。
從這些例子就不難看出:一位三十歲的帝王尚武,意味著他大概還有五年大展宏圖。
剩下的五年,則該準備後事,一點點完成政權的交割。
而一個年十五的皇帝尚武,且已經具備足夠成熟的政治手腕,就大不相同了!
撇來剛成年就死去的孝惠皇帝,和‘非正常死亡’的孝懷皇帝不論,倘若這個君王能活到三十歲,那就還有十五年的時間!
即便把最後五年留著培養接班人,進行權力交接,也還有十年以上的時間,能大展胸中志向!
想到這裡,柴武便滿帶著自艾,望向御階上的劉弘。
“生不逢時?”
心語一聲,柴武便又自嘲的搖了搖頭。
——能生在秦末漢初,親身經歷那個時代的波瀾壯闊,已足夠羨煞旁人。
“是吾貪慾不足,徒生執念啊···”
“高舉廟堂,親睹後輩馳騁草原,掃滅胡虜,又有何不可呢?”
柴武十分篤定:在當今劉弘一朝,漢室與匈奴的問題,必然會得到解決。
“至不濟,也當驅胡至極北,以復前秦之時,胡不敢南下牧馬之況吧?”
站在宣室殿正中央,柴武的心神卻飛到了遙遠的未來,憧憬起那曼妙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