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嬰大軍自四月末出征,而後十數萬大軍窩在睢陽城內,吃了足足三個多月的糧食。
劉弘大軍雖出於‘失蹤’的需求,而未再從長安調糧,但光是從長安趕到蕭關,到‘蕭關出事’之短短一個月之內,便耗糧數十萬石!
再加上滎陽的申屠嘉大軍萬五千人、豐沛的周灶大軍三萬人···
從四月初一開始,到今天的八月初一,四個月的時間,中央府庫便蒸發了兩百萬石以上的糧食!
正常時節,兩百萬石的糧食缺口雖則龐大,但只要有充足的時間,中央還是能透過中的相關規定,從巴蜀乃至於淮南等地方調糧入關,填補缺口。
但恰恰今年,關中非但因戰爭而導致存糧快速消耗,還導致農耕荒廢,糧食欠收。
說白了,就是支出劇增、收入驟減。
也就是劉弘早早底定了糧食保護價政策,將糧食壟斷先於此次動亂提上日程;如若不然,劉弘回到長安看到的,恐怕就不是百姓涕泗橫流的跪拜,而是扛著農具衝擊未央宮了···
糧食保護價政策存在,百姓自然不用擔心沒糧食吃,或糧食太貴買不起;但作為糧食保護價政策,即主爵都尉設立者的劉弘,就要為‘無限制出售’的許諾頭疼了。
昨日散朝之後,劉弘總共留下了三位臣子奏對:張蒼、蟲達,以及田叔。
留張蒼,自然是商討朝堂後續安排,以及借張蒼之口,將意圖透漏給朝臣百官的用意;留蟲達,則是瞭解一下前日未央宮之戰,強弩都尉的傷亡損失幾何,以及北軍現在的狀況。
而留田叔,便是為了糧食。
即便是現在,劉弘都還記得昨日,田叔嘚嘚瑟瑟道出的狀況···
——少府存糧,只剩下不到十萬石!
攫欝攫。就是這不到十萬石,還得準備這幾日供給灌嬰大軍。
周灶大軍駐於豐沛,位於楚國境內,已是得到了楚王劉交的暫時‘接濟’,軍糧問題不甚嚴峻。
至於申屠嘉大軍,則早已在張蒼請示過太后張嫣之後,自六月初開始,便開始以敖倉存糧為軍糧···
此事,在當今天下只張嫣、張蒼,劉弘及申屠嘉四人知曉!
蓋因敖倉之存糧,身系天下安穩;每一粒糧流出,都會讓天下,尤其是關中人民的心震上三震!
但現在的狀況,已經到了非開敖倉不可得地步了···
少府存糧在供給灌嬰大軍之後,幾乎剩不下多少;而關中,光是長安城內,就有二十多萬張口等候著少府售糧於糧食,以填飽肚皮。
二十萬張嘴,這就是每個月四十萬石糧食。
若是農產沒受影響,此事倒還不用如此鄭重——秋收之後,關中就將得到一大批存糧,即便產出受到影響,也能大抵支撐半年以上。
若劉弘咬咬牙,將收上來的農稅也交由少府賣出,再想辦法從巴蜀運一批糧食入關中,今年就能撐過去。
但治理國家,並不是由程式運轉的單機遊戲···
現實與遊戲最大的區別,就是遊戲裡的百姓只會吃飯、耕作、打仗,而現實中的百姓,還會恐懼。
當八月下旬,關中各地傳出‘畝產不到三石’乃至於‘不到兩石’的訊息,關中百姓必然會陷入恐慌。
雖然主爵都尉的存在,能在一定程度上遏止百姓的慌恐,但別忘了:主爵都尉,如今還只存在於長安城內!
這便註定了糧食保護價政策的輻射範圍,最多不會超過長安城方圓百里。
為了保障關中大半區域都得到主爵都尉的輻射,以安定惶惶民心,就需要一批龐大到以千萬石為單位的存糧,支撐主爵都尉將觸手伸到關中每一個角落。
僅憑秋收之後收上來的農稅,此事斷然無法完成。
即便主爵都尉在秋收之後,將大部分糧食購入,也不足以支撐其主爵都尉的大肆擴張。
巘戅追書看戅。這就像一個包工頭,眼前放著一個樓盤的專案,但要想取得紅利,就需要砸成本去啟動該專案,並準備足夠的流動資金,以保證專案運轉下去。
專案停止運轉,頂多就是樓盤爛尾;而糧食保護價政策若是出了問題,那漢室政權的威信力,就將受到前所未有的嚴重打擊!
連帶著劉弘,這個曾承諾‘讓每個百姓有低價糧食吃’的天子,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也將一落千丈。
所以劉弘地目光,就自然地鎖定在了函谷關外,存糧幾近七百萬石的敖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