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重新形成,將敵軍陣列保護在身後的巨盾牆,蟲達的手指略有些焦慮的敲打在腰間佩劍之上。
“床子弩可還能擊矢?”
現在的關鍵,便是這個時代任何一場城池保衛戰中,防守方所要達成的戰略目的:透過遠端打擊手段,避免敵方靠近牆體。
巨盾牆形成,意味著常規弓弩將失去大半效果;唯有強弩,尤其是大黃弩以及床子弩這種非人力所能匹敵的大殺器,才能阻止敵方靠近宮牆。
“稟將軍,四具床子弩皆完好無損,然箭矢所剩無多···”
聞言,蟲達下意識一瞪眼,看著低頭的軍官,又只得無奈的將頭轉回。
床子弩,其矢長九尺,徑五寸!
與一棵樹木,就能製出數百箭矢的常規弓弩不同;每一支床子弩矢,都意味著一棵比絕大多數漢人還高,且有成年男子手臂粗的樹木。
且絕大多數情況下,一架床子弩配備的巨大弩矢,都不會超過五十支。
蓋因為巨大的後坐力,使得床子弩的壽命極限,普遍不會超過發出五十發箭矢。
就蟲達所知,一架床子弩發出二十支箭矢之後,就會開始出現各種問題。
小到絞盤滑脫,大到矢槽被磨平,甚至於弩絃斷裂。
今日一戰,宮牆上的床子弩平均射出超過三十支箭矢,沒有一架出現問題,已經算蟲達運氣爆棚。
即便有充足的箭矢,那四架在短短几個時辰之內,就射出大半‘職業生涯’的床子弩,也已瀕臨極限。
非人力上弦的床子弩如此,那需要士卒徒手上弦的大黃弩,更是不用多說——只怕那幾十名拉得開十石強弩的勇士,在十到十五天內,已無法拉開一弩。
“宮內可備有巨石滾木?”
話一出口,蟲達便苦澀的搖了搖頭。
作為政權權利中心,未央宮從建造之日起,其職能就完全不包涵戰爭。
即便是蟲達此時率軍奮戰的外宮牆,其設計、建造,也幾乎沒有戰爭角度的考量。
蟲達甚至還記得,當時廷議未央宮建造計劃時,相國蕭何回答朝臣疑惑時的措辭——如果皇宮都成為戰爭的第一線,那即便宮牆再如何宏偉,也無法改變什麼。
“也不知蕭相國可曾料想,有朝一日,未央宮竟要遭今日之難?”
自嘲一笑,蟲達面色陡然鉅變,蒼老而又淒厲的聲音,頓時響徹未央宮宮牆之上。
“庶子安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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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嘶~
宮牆外,數百甲士嚴陣以待,耳邊卻傳來一陣刺耳的車輪車轍摩擦聲。
不過須臾,片刻之前還鬥志昂揚,隨時準備在巨盾保護下衝向宮牆的北軍將士,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呆愣在原地。
一架架無廂車從陣列兩旁駛出,在雙方將士瞠目結舌之下,擺在了盾牆之外。
床子弩!
數十架床子弩!!!
看著這數十架剛從武庫取出,在宮牆下一字排開的床子弩,無論是列陣與牆外的北軍將士,亦或是宮牆之上的強弩兵卒,無一不向這壯觀一幕施以注目禮。
隨著刺耳的車輪聲停息,整個北闕,都陷入一陣漫長的詭靜之中。
老蟲達那聲聲嘶力竭的‘庶子安敢’,亦未能將這詭靜打破稍許。
北軍陣營後,周勃滿目莊嚴的屹立於戰車之上,極具儀式感的將青銅盔放上頭頂,緩緩拔出佩劍,旋即將劍高高舉起。
即便是如此極致的寂靜,也讓北闕下這數千人知道:當那柄長劍揮下的一刻,便是數十支巨大的弩矢,離弦飛向未央宮牆的時間。
“絳侯!”
“絳侯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