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半年前,陳平答應的事做到,那劉恆此刻,就應該坐在未央宮號令天下!
自然,即便是離開長安,劉恆心中也早有預料:皇帝侄子劉弘和丞相陳平之間,必然會有這麼一遭。
但劉恆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件事居然將他這個低調的貧窮諸侯給捲了進去···
將陳平的書信放在一旁,將右側那面簡短到幾乎稱不上書信的絹布拿起,劉恆不由呢喃著重複上面那撩撩數字。
——衛尉丞牧謹拜代王在上:代太子之事,萬請代王且待,不數日,鄙人便當親至晉陽,將此間內由面與代王知!
“啟兒啊···”
回憶著記憶中愛子那沉穩的面龐,劉恆不由流下兩行熱淚。
淚滴落在絹布之上,頓時將墨字染花,但那黑色,卻在劉恆眼裡一點點化作猩紅···
“吾聽中尉言,似有長安來信送與代王之手?”
劉恆下意識將面上淚水抹乾,轉過身來,就見一老嫗出現在殿門處。
“母親。”
趕忙上前扶起老婦人的手臂,將其送到案几前安坐下來,劉恆便低著頭,憋悶道:“母后當知,阿啟乃代王一脈長子,宗祠之後···”
“吾切問汝。”
沒等劉恆說完,王太后薄氏一聲冷冽的輕斥,頓時惹得劉恆將頭深深底下:“兒恭聞母后教誨···”
看著劉恆乖順的模樣,薄氏心下不由一軟,終是狠下心,將臉沉了下去。
“去歲之事,教會了代王什麼道理?”
語氣中絲毫不帶感情的詢問,惹得劉恆頓時有些侷促起來,稍作沉吟,便試探著開口道:“當是···忠君奉上,以江山社稷為重,以···”
砰!!!
一聲突兀的巨響,惹得劉恆趕忙跪倒在地:“母親息怒,兒愚鈍,徒惹母親惱怒···”
只見片刻之前還沉著臉安坐案几前的薄太后,已是一掌拍在案几之上,順勢站起身來,望向劉恆的目光中滿帶著恨其不爭。
“出生入死一遭,代王所得,便於此邪?”
“代王可知此事,險令吾家支離破碎,若非縣官網開三面,今代王冢前之萍,恐亦不低於阿啟之長!”
薄太后突如其來的暴怒,讓跪在地上的劉恆滿面苦澀,又終歸不敢出言辯解,便只得將頭深深埋下,輕輕貼上地板。
“兒愚鈍,還請母親···”
“斷!”
又一聲拍打聲傳來,劉恆卻是頭都顧不上臺,只任由著母親喝罵。
“十數載!吾教代王十數載!”
“欲成大事,須當機立斷!”
氣喘吁吁的吼叫過後,薄太后粗喘著氣,摸索著身後的榻沿。
而匍匐在地,額頭緊貼著地板的劉恆,卻彷彿後腦生眼般直起身,跪行上前,將母親扶坐到榻上,又乖順的回到方才的位置,將頭底回地板上。
一氣呵成毫不拖泥帶水的動作,熟練地讓人心疼···
不過劉恆這幅悲涼的模樣,顯然並未讓薄太后消氣。
“吾知代王性謹若微,然物極必反,至剛易折之理,代王當知之矣!”
一邊說著,薄太后一邊不忘恨其不爭的拍打著眼前案几:“若去歲代王稍果決些,武兒何至於未及總角而離父母雙親?”
“啟兒又何至於寄人籬下,遭此等大難?”
粗喘著氣,薄太后略有些飄忽著扶上案几,望向劉恆的目光也愈發冷厲。
“今大變再生,代王莫不欲再行籌謀不定之事,以絕吾家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