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憑這三百萬石糧米,燕國需要供養十萬以上的邊防將士;光此一項,就會吞去燕國八成以上的農稅收入。
剩下的部分,除了要供養王宮內的諸侯親眷,維持燕國的運作,發放大臣的俸祿之外,還需要歷任燕王從中摳搜一些下來,好保證每年能拿出足夠的貢獻送到長安,然後祈禱長安天子開恩,千萬別不要臉的將這部分貢獻收下···
在這種情況下,突然要劉信拿出四十萬石軍糧,去幫助隔壁諸侯國的邊牆防務,無疑是強人所難了。
但長安來的命令,又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這無疑讓劉信感到亞歷山大。
結合此間種種,劉信召集大臣於王宮,其目的就很明顯了:這筆意外產生得軍糧,到底怎麼辦?
至於拒絕長安命令的選項,則完全沒有出現在劉信的腦海之中——兔死狐悲,用在燕、代兩個諸侯國身上,可謂再合適不過。
開啟漢室疆土堪輿,就不難發現:燕、代兩個諸侯國,無論其中哪一個被攻破,另外一個也絕對逃脫不了舉國被圍的命運!
尤其是東、南臨海,北接匈奴的燕國,一旦西邊的代國淪陷,燕國與漢室的接連,就將只剩下西南方向的趙國。
在如今趙國無主的情況下,甚至可以說:只要代國淪入匈奴之手,那燕國就將立刻面臨被包圍的局勢,擺在燕國面前的選擇也就只剩兩個。
要麼投降,要麼舉國內遷。
所以,即便劉信不考慮王位來源和輿論,光從現實角度考慮,代國也是一定要支援的。
這無關家國大義,也無關君臣本分——只要不想讓整個墳土被匈奴人包圍,每一任燕王就都會出於利益考慮,做出馳援代國的選擇。
更何況隨著命令一同送來的,還有長安朝堂對燕、代邊防之事的安排。
——車騎將軍柴武,奉命進抵燕、代、趙交界處駐兵,以防燕、代遭遇匈奴人的入侵!
從時日推斷,在軍令傳達燕國境內時,車騎大軍只怕已從飛狐逕啟程,進發目的地了。
車騎將軍督鎮燕、代之後,對燕國的意義又十分微妙。
如果劉信老老實實馳援代國,若匈奴入侵,車騎大軍就是燕、代防線的救火隊員。
可若是劉信拒不奉詔···
只怕車騎大軍就會頃刻將至,將劉信拖回長安,扔到詔獄等候治罪!
“唉···苦也···”
毫不掩飾的哀嘆一起,劉信便勉強正了正面色,一舉一動之間,竟已隱約帶上了諸侯威嚴。
“聖天子詔諭,令吾燕國出邊關將卒萬五千,以援代北邊牆。”
“寡人初得立,不明於國事,還請諸公為寡人謀劃:馳援一事,當作何章程?”
言罷,劉信又不鹹不淡的補充了一句:“援軍主將一事,也請諸公議一議。”
一句話,就為接下來的商討定下基調——長安之命,肯定要奉。
聽明白劉信話中深意的眾人稍一滯,旋即由一位老者出身,開始了議題。
“臣等愚鈍,不明王上之意,還請王上明示:若吾燕國出兵援代,那一應軍糧耗費,當從何而出?”
作為封建制度最後的餘暉,漢室諸侯國與周王朝時的分封有極高的相似性。
漢室諸侯也完全不同後世那些被當豬養的國公。
漢諸侯國,除了在名義上臣服於長安天子,以及諸侯王不得擅自出國土之外,其餘一應制度體系,都與一個完整的政權絲毫不差。
對於諸侯國內的一切事物,諸侯王都與天子一樣,有著一票否決權。
而諸侯國內部的小朝廷,與長安中樞也近乎完全相同——對於諸侯王的‘亂命’,諸侯大臣有建議權,勸諫權。
在必要的時候,背靠長安中央的諸侯三公,即王相、內史、中尉三人,甚至有權利透過強制手段,阻止諸侯王進行一些違背國家利益的事。
如歷史上的吳楚之亂,就是一場大型的‘諸侯王被臣子軟禁’主題派對。
明面上,吳楚之亂最終得到了共計七個諸侯國的參與;但實際上,除了身為天子胞弟的梁王劉武,以及代王(太原王)劉參之外,幾乎每一個漢室諸侯王,都在吳楚之亂中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