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戰功,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包括但不限於財富,土地,住宅,爵位,地位,甚至於官職,以及光明的未來。
基於此,長安城才會出現如今的局面:面對戰爭,底層百姓完全沒有慌亂,亦沒有擔憂,只壓抑著興奮,有條不紊的擦拭著家中牆壁上掛著的長弓,父祖留下的刀劍,並等候那聲夢幻中的呼叫聲。
“敢問可是何里正家?”
來了!
一聲高亢的呼和,惹得端坐榻前,隱隱期待著的何廣粟再也坐不住,趕忙將手中已鋥光瓦亮的長弓放回榻上,小心翼翼開啟屋門。
腳剛踏上院子,何廣粟的目光便被隔壁鄰居家的狀況吸引了過去。
沿著那面將兩家隔開的矮牆上方,何廣粟順著被何伯緩緩開啟的院門,終於看到過去令他唯恐避之不及,如今卻朝思暮想的身影。
——內史衙役!
在何廣粟嫉羨的目光注視下,那衙役先是抬起頭,規規矩矩向何伯拱手一拜,方才婉拒了入內的邀請。
“老丈不必多忙,下吏公務纏身,不便多留。”
言罷,那衙役便從身後的隨從手中接過一塊木櫝,原本溫和謙恭的面色稍一肅。
“何家寨甲裡裡正何政,年四十又七,家中五子二女,子始傅者三。”
“內史奉聖天子之令,以召民夫、武卒充軍,以平齊亂。”
“夏四月丁未,奉內史令:徵何政三子武,以為民夫;令其自備弓劍乾糧,於夏四月庚戌日午時,至城北北軍大營。”
“何政長子強,徵以為平叛大軍別部司馬屯長,令自備甲冑、弓箭,於夏四月戊申日辰時,至城北校場。”
嚴肅的宣讀完內史屬衙的公文,衙役再度換回溫和的面容,滿帶著敬意再拜:“老大人家風至武,可謂滿門忠烈···”
方才,衙役在何政的案牘中看到的,遠比宣讀出的要多得多。
這位何里正,準確的說是何家,自上一輩起,就將熱血撒在了劉漢社稷的事業之中。
何政的父親,死於秦末戰亂;三位兄長,則分別陣亡於楚漢爭霸時期的大小戰役之中。
就連何政本人,其履歷中也有‘從高皇帝擊黥布’的光榮歷史;里正的位置,也是何政累功而得。
何政的長子何強,今年開春才結束為期兩年的兵役,從邊牆退了下來,年方二十二。
結果老大剛退下來,老二又被老何頭送到了軍中。
老三何武,也將在明年滿十七歲。
這樣一戶人家,絕對擔的起一句‘忠烈之家’;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絕對的根紅苗正!
聞言,何政也是忍不住留下了淚水,旋即揮了揮手,便強顏歡笑著回過身,呼喚屋內的三兒子出來。
待等一位英氣逼人,眉宇間隱隱帶些銳意的少年走到門前,何政便將少年稍稍推上前,略帶些哽咽道:“此老兒三子武,長子強已於春時成家別戶,便居於巷尾···”
看著何武絲毫不露怯懦的目光,衙役將手重重拍在了何武肩上:“端的是好兒郎,有朝一日,便當是大丈夫!”
言罷,衙役便將何武的個人檔案取出,一一核對,確定身份之後,再一拜,才告別何政,向著巷尾走去。
何政家在巷口,往裡走,就必然會路過何廣粟家。
看著衙役隊伍緩緩靠近自家大院,又毫不做停留的路過,何廣粟呆愣片刻,旋即破門而出!
待等衙役們聞聲回頭,何廣粟便趕忙上前,滿臉焦急道:“敢問上官,此次徵役,可有吾之名諱?”
見那領頭衙役絲毫沒有反應,何廣粟焦急更甚:“敢請上官核對,小的新何名廣粟,年三十一,曾於隴右擔材官之責!”
看著何廣粟焦急的模樣,那衙役面上稍湧現出些許不耐,待等聽到‘材官’二字,又稍一愣,旋即換上了一副相對和善的面容。
“敢問壯士,可確曾從軍邊牆,以為材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