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國功侯十八人之中,如今還在世的,只剩第四位的絳侯周勃,第九位的潁陰侯灌嬰,十二位的安國侯王陵,十三位的棘蒲侯柴武,以及最後一位的曲成侯蟲達尚在世。
周勃、灌嬰政治成分敵對或存疑;王陵、蟲達年紀太大;柴武更是全掌邊關戰事,根本無暇抽身於對內的叛亂鎮壓。
就連在漢室開國功侯中排名第十九位,不在第一批受封名單中的博陽侯陳濞,都已是年近六十。
無可奈何之下,劉弘甚至將目光撒向了郎中令令勉,寄希望於年不足四十的令勉能夠站出來,為劉弘撐起局面。
但劉弘心裡清楚:令勉如此‘年輕’的資歷,根本無法支撐令勉以平叛大軍統帥的身份,統領全域性。
被劉弘直勾勾盯著,讓令勉不得已稍稍走出,躬身一拜:“若陛下所憂,乃梁、河東、河內之安穩,臣確有遇見一二,可為陛下斟酌之用。”
話雖如此,但令勉莊嚴中略帶些苦澀的目光,也同樣提醒著劉弘:別說是成為平叛主帥了,就連撇開本職率軍出征,令勉都覺得很不妥當。
“郎中令且言之,朕自無怪罪。”
得到劉弘許可之後,令勉再拜,走到了堪輿面前。
在令勉的詳細解釋下,齊軍的行軍路線,戰略目的,乃至於會遇到狀況,都一一展現在了殿內君臣面前。
與歷史上吳楚所面臨的路線不同,齊國軍隊要想進逼關中,只有兩種選擇。
其一,自臨淄出發,取道濟南一路西進,攻下平原郡,自東進入趙國境內。
只要齊軍選擇了這條路線,那此次叛亂就將使漢室大半個北方陷入戰火之中。
對齊軍而言,好處自是很明顯:同樣沒有諸侯王坐鎮的趙國軍隊,將如琅琊軍隊一樣,‘加入’到叛軍行列之中。
與好處相比,弊端也同樣直白:取道趙地,就意味著齊軍與最終戰略目標——函谷關的距離,較之於臨淄更遠。
兵貴神速,乃兵家古往今來的硬道理。
拉長戰線,延長進軍路線,意味著齊軍一路上將會遇到更多阻礙,也意味著長安中央將具有更多的時間,對戰役做出反應,以及動員。
光從這一點來看,歷史上無論是高祖時的黥布,還是景帝朝吳楚之亂時的劉濞,都沒有選擇這條繞遠路的叛亂路線,是十分正確的。
——以弱擊強,以一國之地對抗坐擁天下的長安,對勝負影響最大的一個因素,便是時間。
所以齊軍的行軍路線,其實只剩一條。
——自臨淄出發,一路南下,沿經魯地直撲豐沛!
只要豐沛落入齊軍之手,那劉弘就等於輸一半;即便長安取得這場戰爭的最終勝利,劉弘也將蒙上無法洗清的汙點!
龍興之地落入叛軍之手,劉襄能做的事也就更多了——比如祭奠一下劉邦的廟宇,做出一副‘為高祖皇帝掃除奸臣’的姿態,穩固大義旗幟之類的,都能把劉弘噁心死。
即便沒能攻下豐沛,亦或不取豐沛,叛軍也同樣可以繞道西進,直逼梁國。
如此一來,劉弘需要做出的戰略部署就很明確了:第一道防線,便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失守的豐沛!
這一道防線的戰略目標,不以阻擋叛軍為主,而是以護衛漢室龍興之地,保留劉弘最後一絲顏面為首要任務。
第二道防線,就是歷史上的吳楚之亂時,將天下目光全部吸引過去的梁國,準確的說,是梁都睢陽。
睢陽,才是肩負起將叛軍阻擋於關外,確保關中不被戰火波及的防禦重點。
除此之外,長安還必須出於穩定人心,打擊敵方信心的目的,派大軍駐紮於函谷關和睢陽之間的軍事重鎮:滎陽。
蓋因為滎陽自設立之日起,就肩負著統一政權最重要的戰略防守任務:護衛敖倉!
自秦收天下米粟屯於敖倉之時起,敖倉便充當著政權命脈的作用。
如果說,秦之咸陽、漢之長安,是中央政權的大腦,那說敖倉是政權的心臟也毫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