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再遭遇變故,何廣粟也只能勉強保證將兒子拉扯大,送入軍中——立不立得功勳且不論,糧餉起碼能填飽肚子。
再加上家中僅剩的三十畝田,也能尋個親,將何廣粟這一脈傳承下去。
至於女兒,何廣粟則已經無能為力了···
即便當初女兒出生時,出生時日晚報了幾個月,但在今年開春之後,女兒也終是不可避免的被內史列入‘滿十六歲而未嫁’的晚婚名單,成為了內史屬衙的重點關注物件。
何廣粟甚至已經得到了明確的期限:如果到了夏五月,女兒還沒有嫁人,那何廣粟就要開始負擔起每個月一百二十錢(一算)的超高罰款!
看上去,一百二十錢並不算多,只是一石半粟米的價格;但對本就赤貧的何廣粟而言,每月一百二十錢的‘計劃外支出’,其意義完全不亞於借了高利貸···
如今的家中狀況,使得何廣粟只有兩種選擇:要麼將女兒嫁給更為赤貧的閒人懶漢,要麼,就是將女兒賣於高門,以為姬妾奴僕。
將女兒嫁給門當戶對的人家,就意味著對方家中也只有三十畝左右的農田;而成婚分家之後,女婿能分到多少,還得看他們家有多少兒子、女婿是不是家中長子。
即便女婿將來能有三十畝田,女兒嫁過去也未必能有什麼好日子過——三十畝田,意味著一年不到百石的糧食產出(稅前);頂多能勉強養活兩口人。
等女兒剩下第一個孩子之後,女兒所要面臨的,恐怕就是被掃地出門,另謀親事···
出於對女兒的疼惜,何廣粟只能放棄這個選擇,而爭取將女兒送入高門之中,以求女兒能安穩的度過並不美滿的一生。
但不知為何,原本談好的田氏又一改往日作風,非但不再購買奴僕,更是揚言要將家中奴僕放出去一大半!
別無門路的何廣粟,只能接受這個結果,選擇···
逃避。
——自上吊未果,臥榻修養之日起,滿打滿算,女兒何奾已經有將近三個月沒有出過家門了。
而何廣粟之所以將女兒‘囚禁’在家中,則是出於一個極其無奈,又只能接受的最後選項:報斃。
若到五月,還是沒能找到解決方法,何廣粟只能向官府報告:女兒病逝。
這樣一來,內史自然不可能因為‘死去’的何奾沒嫁人而罰款;但自此,何奾的戶籍就將被登出,徹底成為黑戶。
嫁人自是不用再想,最糟糕的狀況,就是何奾將自此深居家中,連街坊鄰里都不能再見···
“唉,若有戰事便好了···”
自安城門走出長安城,路過由新設強弩都尉部駐紮的南營,何廣粟不用發出苦澀的感嘆。
何廣粟年過三十,自是已經過了被納入長安兩軍,成為常備野戰軍一員的黃金年齡;但若有戰事,何廣粟曾經歷任於邊軍的資歷,絕對可以為他贏得成為‘別部’的機會。
而且現如今,原南軍已經正式改編為強弩都尉部;光從這個編制名稱來看,就可以知道此部,當以弓弩部隊為主。
何廣粟在隴右服役時,恰恰是材官!
無論是持重盾為弓弩叢集提供防護,還是親自持弩機進行射擊,對何廣粟而言都不在話下。
當今在北軍和強弩校尉之間,又尤其看重強弩校尉部;一旦起戰事,強弩都尉部必然會奉詔出征!
屆時,何廣粟就能以‘故隴右都尉部材官伍長’的身份,正式成為漢室中央軍的一員——哪怕是暫時性的。
戰爭,算是何廣粟如今所面臨的局勢最好的解決方案了。
只要以材官的身份參戰,何廣粟就有信心分潤到一定的軍功——哪怕沒有爵位,也能有大幾千錢的收入。
若是不幸亡故,更是不用擔心喪葬之事——太祖高皇帝律令:凡軍士戰亡,一應喪葬之事,包括但不限於棺斂衣衾(qīn)等,俱由上官負責!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