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靠著空手套白狼的祡官政策,以及極其不友好的輿論,劉弘很懷疑在有生之年,能否見到桑弘羊這樣的精英。
田蘭的出現,則給劉弘提供了另外一種選擇:造神。
這種手段在後世可謂司空見慣:文娛工作者被經紀公司包裝打扮,從而獲得龐大的利益,幾年之後,再造新神,繼續撈錢。
這種以流水線造神的末世,劉弘後世自是咬牙切齒;但現在,劉弘卻有了一個十分有趣的想法:既然後世的經紀公司,能包裝戲子攬財,那為什麼不能在這漢室,打包出一個‘正直仁義’的商人出來呢?
如今的田蘭,甚至已經不需要劉弘打包了——孝子這個政治成分,在漢室絕對算得上僅次於‘豐沛子弟’的根紅苗正!
透過打包田蘭,來讓商界形成一個政權可接受的價值體系,如玄高那般為了生意安穩,而時刻將國家安全謹記於心的思想,無疑算是商賈階級最好的處置方式。
作為後世人,劉弘心裡十分清楚:國家要想富裕,就絕對不可能將商貿丟在一邊;但放任民間資本毫無家國觀念的追逐利益,又很可能形成類似明末晉商那樣的群體。
人性深處深埋的仇富心理,以及商人血液中流淌的本性,更是會讓商人階級長期處於整個社會的對立面,從而加速商人階級國家認同感的缺失。
這個問題,也同樣屬於劉弘要花費數代漢皇的經歷去解決的事。
至於田蘭,則算是劉弘地一個嘗試——以溫和的手段,從根源解決商人階級與社會對立的問題,增強商人階級民族認同感、國家認同感的嘗試。
劉弘要求也不高,不需要商人們真如管子那樣為國為民,只要大多數商人具有玄高那樣的憂患意識,就足夠了。
即便最終失敗了,對劉弘而言也毫無損失——無論包不包裝,田蘭都已經成為活著的孝道典範。
即便最終沒能改變商人階級的價值觀,也不過是隨手種下的一粒種子沒開花而已。
“關中糧價安穩,民安居樂業,田宗主可謂功不可沒啊。”
毫無吝嗇的讚賞一番,劉弘便帶上標誌性的淡笑,暗自打量起眼前這位商人子弟中的佼佼者。
對於田蘭,劉弘原本的感官其實算不上太好:急功近利,為人極端,意氣用事等等評價,都曾在登聞鼓事件之後,被貼在了田蘭頭上。
但之後發生的一切,卻讓劉弘略有些驚訝,對田蘭的感官也逐漸得到改觀。
劉弘藉著田蘭擊鼓鳴冤之事順利收割了一波民心,並徹底解決長安糧價問題的同時,田蘭都在一旁出力,絲毫沒有‘功成身退’的意思。
無論是少府售糧與未央宮北城牆外時,田蘭毅然捐出的十萬石粟米,還是之後田蘭強硬出面,統一糧商界的舉動,都無一不證明:田蘭,絕對是一個聰明人。
若田蘭果真是意氣用事,一時衝動才敲響了登聞鼓,那事成之後,田蘭必然會選擇韜光養晦,逐漸淡出輿論視野,以免自己的商賈身份引來太多注意——尤其是丞相陳平的注意。
但田蘭卻選擇了一條近乎破釜沉舟的道路,毫無刻意的投身於劉弘地陣營,為劉弘的事業忙前忙後,絲毫不顧及利益之得失。
事後,年不過二十餘歲的田蘭,更是極有擔當的站了出來,將人心惶惶的商界人士盡皆籠絡,頗有一副統一關中商界的威勢。
這樣的事發生在政權首都,絕大多數的統治者都會選擇宰了吃肉,或是養肥留給兒子吃。
但劉弘卻是在兩件毫無關聯的是當中,發現了一絲極其美妙的可能性。
既然田蘭意外的統一了關中商界,少府麾下的主爵都尉也成功拉起了框架,那麼···
作為後世人,劉弘在‘破壞商界統一,採取制衡’之外,開闢了一條新道路:既然統一了,那還能少費點功夫···
——藉此機會,直接將關中商人群體,盡皆歸入體制掌控之中!
官商。
一個遙遠時代塵封的詞,出現在了劉弘地腦海之中。
既然田蘭如今隱隱成為了關中商界的頭子,那要是讓田蘭做第一任主爵都尉···
出於這個考慮,劉弘才對田蘭赤裸裸的‘攻城略地’冷眼旁觀,甚至默許王忠,藉助此次糧價事件,幫助田蘭清理一批不願歸附的刺頭。
——最終結果自是有點慘烈:整個糧商階級,全都是刺兒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