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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軍機臣掩鼻聽穢聞 尬王爺夜半闖宮苑 (2 / 3)

“皇上臨行,再三囑託,睞主兒懷的是阿哥,看相的、太醫們都這樣說……”阿桂咬著下唇沉吟道,“要我關照太醫院給她保胎。俗話說七成八不成,正好懷孕八個月,就出這種事,怕是有人故意放壞水兒。左右思量,理事是不智,不理事是不忠。請王爺擔待,無論能否問出結果兒,都要把魏佳氏移到個平安地兒,等到皇上回鑾。請皇上自己處置,至於為此種禍,我是不能顧及的了。”弘晝嘿然笑道:“你這是扯淡話,你這份子忠心,還會種禍?”阿桂沉默良久,悶聲悶氣說道:“王爺,你看過《八義圖》沒有?有人搜孤,有人救孤,難道不是的?”

弘晝輕聲驚歎一聲,說道:“呀!你說的是《趙氏孤兒》這出戏吧?那是權臣亂國,外有諸侯紛爭。魏佳氏還沒有生產,是阿哥是公主現在不能論定;就是阿哥,上有兄長阿哥,皇上盛年,將來還有乃弟阿哥,諸般不同,不可類比。”阿桂笑道:“要論起戲,我現是‘權臣’,二指長一個條子可以調動步軍統領衙門的兵。正為不是戲,才更是撲朔迷離;正為不能類比,也才更為吉凶不測——瞧準了是救護太子,捨身取義,光照千秋的事,我敢跟王爺殺進宮中救出子母平安!此刻大鬧一場,後來風光體面,何樂而不為?王爺,阿桂可不是鼓兒詞攤子上的說書先兒!”

幾句話猶如電光石火,照得弘晝心裡通明雪亮。康熙朝九位阿哥王拼命奪嫡,敗死傷殘凋零不堪,雍正朝又是三個阿哥,自己玩命地蹈晦,避退三舍當荒唐王爺,三哥與乾隆爭位,又身死非命。現在宮中不靖,阿哥們沒有長成,后妃們已經各自為自家兒子擺陣勢了!……一陣秋風掠過,像是誰在轎頂撒了一把沙土,發出細碎流移的聲音,轎伕們似乎誰被絆了一下,偌粗的轎槓閃得“咯吱”一聲。弘晝心煩意亂,“唿”地一把掀起轎簾,罵道:“操你媽的!怎麼弄的?”大轎已是落下。

“回王爺的話!”護轎的王府管家王保兒不知弘晝為什麼突然發怒,忙跑到前面躬身行禮,賠笑道:“太醫院已經到了——轎子抬得不穩當麼?”

“很穩,給我起轎!”

“啊?喳!——請爺的示,抬哪?”

阿桂見他又要起轎,料知這位王爺已掂出了自己話中分量,要擱擔子,便起身說道:“王爺,放我下轎。”弘晝卻一把按住了,說道:“你別動——王保兒,派人進太醫院問問,原來永璉阿哥那個奶媽子在哪一房住,連同給她治病的太醫叫過來我問話!”

“王爺,這容易辦。不過您吩咐起轎,總得有個去處啊!”

“繞著這個太醫院給我轉圈兒!”

“喳!”

大轎一滑,又動了。阿桂莫名所以地盯著燈影下弘晝時明時暗的臉沒言聲。弘晝許久才道:“我這人毛病多,一時一個新花樣兒。有時八抬大轎在王府裡抬著轉圈兒想事情……荒唐王爺嘛!”他自嘲地說道,一笑即斂。阿桂也便不言語,自顧垂首思索。

太醫院院落並不大,轎子繞了一圈半,王保兒迎頭攔上來,在轎前稟道:“千歲爺,奴才已經打聽出來了,奶媽子名叫劉氏。患的中風湧痰。送到太醫院已經人事不省,鈕貴主兒還派人來吩咐,叫著力救治來著,方才爺的轎到時,她還有口氣,這會子已是不中用了。”

“有醫案沒有?”弘晝目光霍地一跳,掃了阿桂一眼,隔轎問道。聽王保兒答稱“有”,弘晝定了定神、吩咐道:“落轎——你去看著,那個姓劉的嬤嬤是誰瞧的病,一道兒把醫案封了,前後救治情形寫個備細折片封進去。聽我的王命料理!”

王保兒一躬,卻不就退,又道:“這個新來的醫正不曉事。奴才方才說,請他們把醫案理出來,保不定我們王爺要看的。他說醫案除了給皇上太后皇后和各位貴主兒診病,都是隨看隨散的,丟在一大堆包藥紙裡,收拾著不容易。還說奴才是狐假虎威,想敲他竹槓兒。他說王爺要看,請王爺自個來!奴才說,我生出來就這麼個樣兒,王爺給的銀子使不完,不稀罕你們太醫院的。幾個太醫過來幫著他和奴才拌嘴兒,有的還丟風涼話兒,說他們是御醫,不是‘王醫’,王爺病了,去請揚州的葉天士來看好了!黑燈瞎火派個奴才來沒事找事兒——奴才賭氣動粗,罵了幾句出來了,這會子還氣得肚子疼哩!”

“媽的個屄!他們是御醫,爺還是御弟呢!”弘晝聽得光火,抓掉頭上二層金龍頂東珠朝冠“呼”地就摜在轎桌上,幾顆榛子大小的東珠的溜溜撒落了轎裡,“我是總理王大臣,皇上封的——治不了這個太醫院愛新覺羅倒起寫!”說罷“唿”地起身出轎,蹬得大轎一晃,連轎簾子也撕去了半邊。

阿桂起初弄不清太醫院怎麼和弘晝擰上了勁兒,此刻才恍悟過來,尹繼善招葉天士要進太醫院,是弘晝的授意。太醫們一是吃葉天士的醋,二是不知道今晚弘晝也來了,料著王保兒狗仗人勢,在太醫院說話也未必那樣溫存,撩得這位天字第一號皇親御弟大動肝火……急趨出轎,一把拖住弘晝,說道:“王爺您是何等尊貴人?這會子光著腦袋鬧太醫院,傳出去不好聽!——這些小事,我就能料理,我還嫌小了自己身分呢!明兒軍機處出票,免了這個醫正就是了……”又問醫正名字,王保兒說“叫遲秉仁,背地裡都叫他吃病人——大沒意思的個傢伙,保胎墜胎都會,**楊梅瘡藥都造——要不是保住了鈕主兒七哥兒,他囂張什麼?”

“這不是小事,這是一團近在眼前的大烏雲呢!”弘晝下轎時鞋帶子繃斷了,趿著鞋嫌不適意,索性一腳一隻踢脫了,撒丫子腳站在石板地下,對阿桂道:“爺聽你說的有理,不親自去揍這塊臭肉了——去一個太監傳話,就說阿桂中堂的鈞命,姓遲的只會給女人和嫖客大官看病,不會給國家大臣療疾——上回我叫給三河縣令汪清河看痔瘡,推阻著不看的是不是他?”王保兒應聲道:“對,爺的記性真好!”弘晝指著太醫院大門對應命的太監道:“——告訴姓遲的醫正,遲醫正已經不是醫正了!”

這無論如何都算不上正規的“鈞命”,阿桂聽得又好氣又好笑;萬一這太監連“痔瘡”都說出去,非鬧笑話不可,見太監答應著要走,阿桂叫住了,道:“你去,照我的話說:奉和親王諭命,太醫院醫正遲秉仁即著革去頂戴花翎,停職待勘。所遺差使,由副醫正戈性孝署理。即著戈性孝將已故宮人劉氏脈案醫方整理封存。此命,軍機處發,禮部吏部備案,內務府存檔——王爺,這麼著可好?”

“成!比我的王命似乎好傳點——你去吧!”弘晝笑著,又招過一個太監,問道:“你叫高明?記得是你常往宮裡送東西的。睞——魏主兒住哪座宮?”

那個叫高明的太監打躬連連稱是,忙又答道:“魏主兒原住在延祺宮,主子爺南巡去了之後,遷到了仿葡萄牙國宮那邊。那邊離著北海子略遠點,也背風暖和些……”“葡萄牙宮,是不是一進圓明園直往北行迎路那座?”弘晝問道。高明忙答:“是!”

“這就好辦了。”弘晝滿臉笑得開花,對阿桂道:“這裡離軍機處也不遠,我的王府侍衛有馬,你騎馬回軍機處,立刻知會豐臺大營,善捕營管帶,還有內務府值夜的。我帶老趙到園子裡,把魏主兒接出來,送十貝勒府,交給十貝勒福晉照看——你也不用再來,只管寫信寫奏摺子報南京皇上行在;我辦完事兒,回去熬鷹。嘿!我新買這頭鷹,禿鷲那麼大個兒,翅膀一展八尺有餘,才一歲多點!好好熬出來,能叼起黃羊來呢!”說著登轎,說道:“我到圓明園——你快著點——轎伕狗崽子們打起精神走道兒,今晚每人賞十兩!”說罷一蹬轎,轎伕們興奮地“噢”地一聲號子,偌大轎子輕飄飄抬起,趙畏三騎馬後隨,一眾人簇擁而去。

阿桂站著發了一會子愣,才悟出這位親王貌似七顛八倒,其實是個絕頂聰明之人。打馬回到軍機處,寫手諭命善捕營、豐臺大營“放行和親王入園辦差”,又恐宵禁,下諭九門提督衙門“不得干礙和親王入城辦差”,這才真正定下神來,打著腹稿要向乾隆密奏朵雲和睞娘一外一內兩事處置原由,如何自佔地步兒,兀自沉吟感嘆。將魏佳氏安置在十貝勒府,阿桂真是做夢也沒想到,十貝勒已死幾年,福晉是個寡婦,又是先朝奪嫡敗落了的人家,且是當今的嫡親嬸嬸,不但絕無嫌疑,伏侍必也十分周到,連將來坐月子都不用別人操心。他本就有荒唐名聲,大發雷霆折騰太醫院中還夾著惦記著回去“熬鷹”,處置即使錯了,也依舊不過是“荒唐”而已,絕不會讓人疑到他熱心政務,連去看望雲姑娘、丁娥兒,都想著帶上老婆子丫頭……看似行為乖戾散漫,其實心思細密得間不容髮,敏捷得讓人猝不及防,這些都掩在一大堆花裡胡哨的“瘋癲”之中,這份韜光養晦功夫,真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一頭思量,先寫了朵雲的事,前後經過說了,又寫“據奴才思忖,莎羅奔此舉,似有降伏真意,特委其妻萬里顛沛投訴,略可見其誠藎,希冀感動帝心。”寫寫覺得不妥:太真了,沒有留出“聖聰高遠臣下愚昧”的餘步,塗了改成“彼莎羅奔跳踉小丑,妄施詭計,窮途末路之餘,乃為此舉以為淆亂視聽,而圖惑亂軍心。奴才已嚴令機密處置。唯此係軍國重務,奴才臣下不得自專,用以密奏皇上,並解皇上行在伏聽聖裁決策……”

接著又寫和弘晝會同處置魏佳氏一事摺子,頗費心思才將事情經過寫明白。他心裡清爽,此事萬不能讓弘晝承擔責任,又無法將自己心裡想的黑紙白字直接上陳,單就措詞下筆便分外躊躇,好容易將情由陳述出來。瞟一眼自鳴鐘,已近亥正時分,這才覺得有點肚餓。阿桂正要叫人送點心,聽景運門方向一陣細碎雜沓的腳步響,像是轎子落地的聲音“橐”地一聲輕響,接著便聽隔壁的軍機章京蘇亞哈德出門問了幾句,急步挑簾進來,神色有點張皇地說道:“鈕貴主兒來了!”

“什麼?!”阿桂正伸欠,懶腰打半截頓住了。

“鈕貴主兒來了……”蘇亞哈德蒼白著臉道:“說請中堂出去見面。”

“就說我……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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