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兩道流光化成兩個翩翩,一個翩翩持搜神記,另一個翩翩持神荼劍。空手的薩真人唸咒,陰風滾滾生出,幻出青面獠牙鬼形撲向她去。
持神荼劍的翩翩掃過,群鬼如熱刀切上的牛油,化散開了。搜神記裡反放出無數咒術化成的烏鴉,如電、如火、如光、如流霜、如影……一共十六種咒術透穿薩真人的護體寶焰,沒入他的肉身和元神。
薩真人肢解作十六段各異的軀體,元神不顧一切,急往東南飛遁。翩翩的指尖又多了一枚乾坤寶錢,隨她心意一閃,寶錢攔在薩清虛的元神之前,紮了一刀。
薩真人的元神化煙四散,就此死去。
兩個翩翩合一,再從搜神記取一枚符紙化成一口小錘,敲碎遺留的鐵罐,將裡面幻成翩翩的符紙收回,下了鬥法臺。
我想,天下人從此再不敢輕龍虎宗了。
此後雜鬥幾無看點,直到最後一場。有一個下層元嬰跳上了鬥法臺,向我邀戰。
中年的正泰皇帝傅丹朱有生以來第一次站在了天下群修的眾目睽睽之下,他道,“原掌門,這一次我不以大正皇帝的身份,而是一個修真者的身份向你發出生死鬥的邀請,我們不死不休。”
滿場譁然。區區元下挑戰天下第一的真人,下場沒有任何懸念。不死不休,死的只能是傅丹朱。
但更讓觀眾們好奇,或者說幸災樂禍的是,傅丹朱不止是一個修真者,他還是北朝名分上的君主,居然要求他的靠山崑崙當眾殺他!
我嘆了一口氣,這屆山河榜不分門牆,一切門人自行參賽,漏了北朝皇帝這出。他老老實實配合了文侯、桓侯、十老會三十年,就是等到今天要發出最後的悲鳴嗎?
姬小艾面有難色,“這場要有結果,就是弟子忤逆師尊,也是道門弒殺皇帝,他想史書上永遠留下一筆。”
我點頭,下了場,向傅丹朱道,“你心意已決?”
傅丹朱道:“我等了三十年。”
我道:“北朝的帝家並不是沒有人代替你。桓侯是外戚,流著你妹妹的血,他也可以做這個皇帝。北朝人不在乎皇帝換姓。”
傅丹朱道,“請!”他揚起了當年天落掌門賜的八轉天狩劍。當年他害死了自己的師尊,如今又渴望另一個師尊親手殺他。
劍宗門人神色晏然。這是北朝的醜劇,也是傅丹朱理所應得的下場。
另一個元嬰中層從身後縛住傅丹朱,卻是天波侯郭子翰。
當年我允許天波侯返回南朝,但他偏要陪伴傅丹朱羈留在崑崙,盡忠臣的責任。
“陛下,你不可以死!”天波侯熱淚滾滾。
“我這生,與死何異!就是修到了證道,也和死人沒有分別!”傅丹朱咆哮。他手上雖然是口好劍,但對元下的修為卻太過沉重了。天波侯輕輕地摘下神劍。
“陛下是入世之人,縱然不能治民行志,也可以用自己的道術和學問澤惠百姓,天下人一樣會記掛你。何必為了鏡花水月,空耗歲月,蹉跎自己。便是一個賣油翁對眾生的利益也大過你這一生!”
天波侯忍耐不住他這一生的話,終究訓起了皇帝。
傅丹朱從出生起便受天下最好的宗門和掌門器重,可他這一生如蛆蟲一般,只有害人,沒有絲毫的利人。
傅丹朱面如死灰,卻也沒有了死志,天波侯牽了他,如牽一隻溫順的羊,下臺去也。
小云掌門踏上臺,向我施禮,“誠意帝初年也如毒龍難馴,三百年洗心方得通脫,望原掌門寬恕這孩子。”
我道,“讓諸位見笑了。君乃從道,道並非為君而設。北朝依道不依君,後來為政者也請以正泰帝為鑑。”
我們各自下臺。隨後正賽開始。
新一屆山河榜的十強,崑崙佔了五人:曾經的公孫紋龍,殷元元的弟子小地藏獅子、與我同期入門的絳草、象王之孫盧難敵、常欣的弟子吳四維、我領入崑崙之後從姬琉璃學符咒的楊曦。
劍宗三人:林道鳴的小弟子秦霄、曾在蜀山看管我的毛吉、藺朝顏的新弟子藺無鹽。
清羽派寧牧臣的弟子一人:前梨園名角、清羽真人之子徐遵禮。他轉了性子,老大年紀從新修道,下屆元嬰有望。
散修一人,是終於出現的魏芝。他無門無派,不知道從哪學的雜七雜八道術,憑著一路機靈百變和風雷王輪,拿到了第二,敗在我宗楊曦的手上。
翩翩真人雖然繼承了方瓊的道術,但近年更重自身修煉。龍虎宗只帶了十萬種民離開中土,又以開拓異星為第一要務,一時未有合適傳人,還待他日。
隨著魏芝的出現,武神周佳也來到了金鰲島。他們之間的捉迷藏進行了二十年,周佳只用相當於魏芝的道行追蹤,每次都被他僥倖逃脫。
魏芝出現在鬥法臺後便無處可遁,他只能在每次賽後直接縮排最和氣的花龍神的帳中。武神不用千千萬萬的斬擊,破不開花龍神的海市蜃樓。他也不好在鬥法時大動干戈,只能乾瞪眼,另外尋思如何在賽後捉拿魏芝。
我將自己親手鑄造的金爵頒發給山河榜上的優勝者,贈給楊曦的銘文是“剪取一幅琉璃煙,結子蟠桃不論歲”,贈給魏芝的銘文是“此身從真心來,當處出生,隨處滅盡,但是妄心”。
魏芝把著這杯盞,凝視不語。
按慣例,山河榜十強決出,由真人論道。天下眾真人皆推我首席。
我不愛多話,徑直在金鰲島示現出七重寶塔內中修煉群真,無窮珍奇,向群修道,“道門離中土五百年後,我與崑崙眾師友再續道統,另立一塔,我為塔基。自我開始,重有出世之道。崑崙如海,願納百川。”
群修歎服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