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捨不得這種感覺,更捨不得才被自家捧在手心裡疼了幾個月的寶茹。
林寶茹沒察覺到王氏壓著的哽咽,又同她說了會旁的,才再度坐起身來劃拉起自個記下的數目來。
她一邊用根燒黑的細柴禾,在粗糙的全是毛刺的木板子上記數,一邊唸叨道:“下回趕集的時候,咱也得買些筆墨紙硯了。”
王氏踟躕了一下,拍了拍睡得踏實的小山,輕聲說道:“那些東西金貴,咱家又沒有讀書人,買了做什麼?”
還不如省下來,也能讓家裡多個存餘,然後多給自家寶茹添身衣裳。
林寶茹見她娘那心思簡直是赤.裸裸的露在臉上了,不由無奈了一下。她娘捨不得,無非就是因著磚瓦蓋房的開銷覺得肉疼了,所以但凡遇上旁的花銷,就總想著省一些。
不過買筆墨紙硯的事兒,已經是她考量了許久的了。
“娘,我知道你是怕浪費錢。可日後咱真的蓋起作坊來,那買賣就不是現在咱同李貨郎他們幾家一樣簡單的了。作坊裡生產的香皂豆也好,美容皂也好,藉著劉家的渠道跟路子,咱作坊裡的物件銷路只會更廣更雜。到時候,咱總不能對賬目兩眼一抹黑,只靠劉家的賬房先生給算賬。”
林寶茹把手裡細小的火柴棍放下,認真說道:“再者,採茹跟採荷已經不小了,我前些日子按著以前送柴時候從私塾跟學堂偷學來的法子,教了她們不少字兒了。只是我教的再好,也得她們練著才有用......娘,不說咱要不要供養讀書人,就單單說採茹跟採荷小山,只要認字兒,那甭管日後是結親還是出去尋營生,可都是有利無害的。”
王氏仔細琢磨著閨女的話,過了片刻後,才嘆了口氣,“是娘眼皮子淺了。這事兒,你想的是對的。”
她倒是沒敢往長遠了想,只是覺得,自個寡.婦的名兒不好聽,若能讓孩子們都識了字兒,也能抬一抬孩子們。
想到以後採荷幾個小的,能跟著這一點沾光,王氏的心裡就又敞亮又酸澀。孩子們得了好,她當孃的自然是打心眼裡高興。可轉念想到自家寶茹為著一家子操心,可獨獨她所嫁非人,王氏心裡就忍不住難受。
林寶茹不知道她孃的心思又轉到了她同劉書來的親事上,只是接著勸說道:“不說旁的,娘就光想一想那些識字兒的,哪個出去做工謀生會做苦力活兒?所以啊,甭管窮富,都不能讓孩子大字兒不識一個......”
她絮叨了一會兒,王氏才忍下嗓子眼裡的哽咽,點頭嗯了一聲。
甭管怎麼說,事兒都已經這樣了,她再同閨女掰扯劉書來的不著調,豈不是故意讓閨女堵心?
接下來幾日,風和日麗,明媚的日光透著微微的暖意,小小的茅草院兒如今算是村裡最熱鬧的地方了。
往日裡就覺得是凶宅而避之不及的地方,倒引了許多人來圍觀。
不為旁的,只為著那一牛車一牛車運送來的青磚,還有魯大爺幫忙張羅著找的十來個當村的勞力。
原本林寶茹只想尋五六個勞力,但同魯大娘商量的時候,邊上做慣了活兒的魯大爺說,若是人手少,怕是工期得長,三兩個月蓋不起來新房。
林寶茹倒是無所謂,可王氏心裡就有些著急了。
自家閨女累死累活的掙了錢蓋的新房,當閨女的時候住不上可不行。所以,她咬了咬牙,乾脆讓魯大爺幫著多尋了幾個後生,左右要在自家閨女出嫁之前,讓她住上新屋子。
也是因著她這番打算,如今村裡不少人都開始上趕著同她交好起來。
算不上巴結她,只是想著能不能給自家爺們尋個營生。畢竟,大家夥兒多個進項不容易,尤其是像蓋房這般少則兩個月多則半年的活計,又穩定又保準,可比沒日沒夜的去外頭做苦力來的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