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氏再進來的時候,不僅得了碎銀角子,甚至還得了一串銅板。得了好處,她自然高興,於是也就壓著心頭那點不滿,對裝腔作勢拿捏著婆婆架子的劉氏說了許多好話,甚至殷勤的拾掇了劉氏換下來的幾件髒衣服出了屋。
一出屋,瞧著四下無人,章氏忍不住樂的從袖袋裡掏出銅板跟銀角子來來回回看了半天,就跟能看出花兒來似得。
趕明兒就讓人捎些給娘送回去給攢下來,反正再過些日子,她讓自家兒子再尋婆婆訴訴苦,又能摳唆出一些來。
至於盆子裡那一堆髒衣裳,她才沒那麼好的耐心去洗呢。左右,老二家娘幾個見天兒的給外頭那些人洗,再添這麼幾件,想來也算不得什麼事兒。
章氏打定了主意,扭身出去尋自家有成了。那會兒煮糖水,她特地多留了兩碗,正好能跟自家兒子都喝一些。
至於留在正屋讓婆婆帶著的小兒子林有才,就憑著自己婆婆對孫子的稀罕勁兒,也不會受了虧待。
在外頭正跟人滿村玩鬧的林有成忽然被孃親吆喝回來,自然有些不高興。直到瞧見他娘給端出白糖水來,那撇著嘴的神情才變得高興了一些。
“娘,再給我些銅板子。”林有成心滿意足的喝了糖水,把黏糊糊的碗往桌上一扔,就衝著章氏伸了手。
章氏皺著眉看向他,“前日不是才給了你二十文麼?也沒見你買東西啊......”
林有成見他娘不想給,心裡就有些不樂意了。外頭人都說,娘跟奶奶最偏心大哥了,既送大哥去讀書,又總給大哥補貼銀子,跟供著祖宗一樣。現在瞧著還真是,大哥每次回來,又是好肉好菜,又是筆墨紙硯的買著,偏生他要幾個銅板子都要的不順當。
想到這裡,林有成抿了抿嘴,不高興的耷拉下臉說道:“才二十文能買個啥?明兒東子哥要進城,我讓他帶我去見識見識外頭的景兒去!”
章氏一聽這話,眉頭就皺緊了,“那東子可不是個好的,這些年盡是幹偷雞摸狗的事兒了,你可別跟他混到一塊去。”
林有成今年也有十四了,平日裡總覺得被大哥壓著,又覺得底下的小弟林有才更受寵,所以並跟劉氏和章氏其實並不算親近。
這會兒他聽章氏又要說教,就忍不住沉了臉色譏笑道:“早些時候,東子哥給奶奶跟你送物件的時候,你咋不說這話?”
章氏被他的話噎的一愣,一時也想到怎麼繼續說。當初自個跟婆婆的確是貪了東子時常送來的一碗雞肉或者一條狗腿肉,所以面上也常會誇他有能耐。
可誰想到,自家這兒子,竟然就當真了,還跟東子混一塊稱兄道弟了!
林有成是不想聽章氏唸叨了,乾脆起身冷著臉道,“娘要是不願意給就算了,反正我也知道,你跟奶奶的銀子也都是存著給大哥跟小弟的......”
他一說這話,章氏就有些懵了。反應過來後,她才滿臉氣憤惱怒的說道:“你胡咧咧啥呢,給娘說是誰在你跟前嚼舌根子了,娘去撕爛她的嘴!”
林有成冷哼了一聲,反問道:“難道不是?大哥每次回來,你都給他帶銀子銅板的,就怕他在縣城裡不夠花。怎的到了我這,就跟你要二十文,你都得盤問!”
“行了行了,給不給的,來個痛快話。不給就算了,我又不是非得要,大不了一輩子不出村子,隨你的願當個泥腿子!”林有成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瞧著他娘還沒吭聲,乾脆就扭頭往外走去。
章氏心裡有些難受,可見兒子真的惱了,她趕緊摸出了剛從自家婆婆那得的銅板,好生數了數,才遞過去,“十個指頭雖然不一般長,可咬咬哪個也疼。你是娘身上的一塊肉,娘怎麼可能會不疼你?”
其實章氏這幾句話,還真是發自肺腑的。她是時常想著法子的從婆婆手裡摳錢,可那些被她偷偷摸摸攢下來的錢,還不是留給三個兒子的?
她張張嘴還想再說什麼,可惜林有成耐心已經告罄,很敷衍的又接著她的話說了幾句,丟下一句“找東子哥”就掀開門簾走了。
這廂林有成顛著剛得來的銅板去尋東子,卻不知那廂,東子正為尋不到冤大頭著急呢。臘月裡年根底下,村裡的壯勞力們都回來了,他想做些偷雞摸狗的事兒都難以下手。
這已經好幾日了,他就沒改善過生活,而且手癢了去賭場,也沒得銀錢下注。光是看著旁人玩骰子,他的心就已經百爪撓心了,更別說那些人呼喊著要大要小的時候,他只能幹看著的難受勁了。
正在東子琢磨著,打村裡聽來的關於林家二房分家得了銀子的事兒時候,就聽到屋子外頭有人叫他呢。
他趿拉著鞋子,雙手抄在袖子裡,踢踢踏踏的往外走去。
“咋啦?”東子瞧見來人是林有成,趕緊把人往屋裡迎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