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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回 可憐夜半虛前席

“我胡鬧?到底是誰胡鬧?是誰為色所迷,半夜三更,還徘徊在罪婦窗下?她都跟你坦白了,她自己有多少野心,你竟然還要袒護她,寵溺她,你將你所有的憐惜、疼愛,都給了她,這個披著絕代的姿容,卻行了怪哉誅神的女人,她在你面前撒個嬌,耍下小性兒,那些被誅殺的化作牌位的神族的賬,便一筆勾銷了麼?”含念聽離與吼她說她胡鬧,意難平。

少典僵立原地,狐族之殤,何嘗不是他心頭的一塊抹不去的傷?

“白離與,你別忘了,你也曾經是狐族裡白狐百般栽培過的狐族少主,你以為你搖身一變,成了少典帝,便可將這筆血賬,都付諸腦後,撇得一乾二淨了麼?!”含念見少典不說話,更為肆無忌憚地追責,追根究底,她還是在為被怪哉殺害的狐族,鳴不平:“狐乃忠族,憑什麼平白被她誅殺,你還跟個沒事兒人似的,對她摟摟抱抱,百般安慰?是,你現在是乾神,已故伏羲的獨子,身家不菲,但是,有了這個身價,你就那麼容易得,忘了狐族對你的養育之恩了麼?”

含念哭了。為狐族。為自己。

含念,恰是那種女子:凡事入了她的眼,擱了她的耳,她總能讓其,或者銷聲匿跡,或者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她是通達人情世故的女子,對於人事,遊刃有餘,比芷兮的處世之道,倒是高明多了,但是 她自以為,聰明如斯,離與偏偏不喜歡這聰明,更偏愛芷兮的訥言,偶爾的任性、偏執,默默流淚的小性兒。

“啟稟少典帝,”提報神來報,身後跟著六個神班弟子,居前的一班,抬著一具雲架,架上躺著黃巾力士:“您吩咐找的黃巾力士,找到了,只是,竟沒有費弟子們一毫之力,我等趕去之時,他剛好暴命而亡,似乎是有什麼,卡在咽喉所致。”

少典帝走到黃金力士身邊,用手在他的頸間一試,確已無回天之力了,不禁失落道:“他是盤古開天斧所化,最能見證世間來龍去脈者,如今,死無對證了。”

原來,正是方才未若,以血為引召喚錦囊時,那錦囊卡在黃巾力士的喉嚨,上不上,下不下,他喘息不上來,只是用手拼命去握緊自己脖頸,臉上青筋暴發,而未若,恰在那時,用盡了力氣,又受了含念聲音的干擾,徑自收手,趕來了麝燻殿,好為芷兮解圍。他這一走,註定黃巾力士,無生還之望了。

為一錦囊噎死,在神界聽來,不免笑談,然造化報應使然,可見昭昭天理,報應不爽。黃金力士曾以公平之身,甘作混沌老祖之走狗,壞天紀,亂綱常,不知枉送了多少六界生靈魂魄性命,又冤屈了多少血案。

其他人都還搞不清原委,未若卻一下就看明白了,心下道:原來我方才之力,竟已將錦囊吸到你咽喉處了,若再一使力,怕是方才,也召喚這錦囊來了,你或還可僥倖逃脫性命,你命如此,莫怪我無情。

未若這樣想著,手一把抓住芷兮的手腕,眼睛深情望著她說道:“芷兮,借力一用。”他指尖的血,便滲入她腕間的疤痕處,融為一體。少典帝見未若,握著芷兮腕間,眼神中已是一種恨不得將他的手打落的怒意。

幽冥血,引著未若之前曾輸給芷兮的修為,牽扯著未若襟間的錦囊,那錦囊又同樣牽引著卡於黃巾力士喉間的錦囊。

眾目睽睽下,黃金力士的喉嚨間,生生被抽引出一個偌大的錦囊來,那錦囊帶著血氣,飄到了未若左手手心,未若的右手,這時,才鬆開了芷兮的左腕。

“吶?活人,尚會說假話,死人,可是最不偏袒無私的。”未若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對著少典帝,有些許挑釁地說:“你著人去捉黃金力士,不就是想借他的嘴一用麼,好澄清一下,事實是否如狐族六郎如今冥王所言”

他與少典,恰是英雄所見略同,同時想到從黃金力士著手,只不過,少典是以神相捕,未若是以血為引。

“多虧了芷兮與我合力,”未若接著道:“才將之前黃金力士吞入腹中的錦囊,吸附出來。他自以為法力高強,五臟六腑,卻消化不掉我裝魂魄的錦囊。這裡面裝的,可是怪哉在天闕中,誅殺的神的魂魄。”

這一語,讓少典帝憶起:蘇龕那日給他送被誅之神的牌位,讓他火葬,他甚是捨不得,還是未若將那魂魄,收入了這錦囊中。不料卻被黃金力士吞入腹中。遁了神蹤。自那之後,他便再不曾報任何希望,指望著這些狐族生靈,還能起死回生。

“我體內修為,本便不是我自己的,”芷兮道:“你所用的,不過是你自己的力氣罷了。若是可以,我倒是想,都還清了你們。不如,你就此都收回吧。”

“你總怕自己盡力不夠”未若與芷兮說話時,嘴角總是會浮現一抹不易為人察覺的笑,那笑,又總是順而消失,對於冥界少主來說,笑,是不合時宜的:“現在,就給你個戴罪立功的機會。這些魂魄,需要藉助混沌之力,才能重新結成體魄,起死回生,你可願麼?”

“我當然願意”芷兮輕易不會有的欣喜若狂,此時表現出來,可見,誅神,成為怪哉,從來都不是她的本意,只是,她的欣喜,忽然又忸怩的黯淡下來,不好意思地說:“只是,我不知道如何用。”

“有我呢,”未若輕輕握住她的手,與她五指相扣,藉著他的幽冥血,那些混沌之力,凝為一體,從他的指尖,氤氳而出,他將二人的手,合起指向錦囊中的魂魄,那魂魄但凡有所依,便開始結魄,更何況,這是造宇宙萬物的混沌元氣了。

少頃,白狐、墨狐、芍藥、荼蘼、滇兒,以及其他那日在天闕被誅的神族神仙,都活生生,站到了麝燻殿的院落裡。

“爹爹!”含念看到日日思念的墨狐,哭著撲上去,抱住他的脖頸,她以為自己會撲一個空,可是,荼蘼,實實在在地站在那裡,笑著,替女兒含念,擦了擦淌在臉頰的淚水,哄著輕聲道:“都多大的姑娘了,還哭鼻子,就不怕人家笑話麼?”

“父親!”少典帝離與,看到白狐的第一反應,還是叫他父親,那樣又敬又愛,他三步並作兩步,來到白虎跟前,噗通跪地,說道:“孩兒不孝!”

白狐看著冠冕天服的離與,陰沉著臉叱問:“你豈止不孝,還不忠!你為何這般裝束?!置娘娘於何地!”

“他稱帝了!”冥王此刻走過來,對著千年未見的七弟白狐,替少典帝離與開脫:“此話,說來話長。”說這話時,眼光故意瞄向了荼蘼:“還得等荼蘼,給你交代呢。”

“六哥?”白狐認出了穿著素衣白裳的冥王,淚流滿面,手足分離,太久了,沒想到再重逢,會是這樣的場景:“是你麼?”

“是我”冥王看看白狐那沒出息的淚花,笑話他道:“墨狐罵他家閨女,多大了還哭鼻子,你再看看你,都多老的人了,也好意思在小輩面前,抹眼淚了。”

“上次一別,六哥杳無音訊,連狐後亞女,都失蹤了。”白狐笑著趕緊抹走兩把老淚,道:“我尋訪再三,上窮碧落下黃泉尋不得,後來密境顛覆,狐族落罪,便是無盡頭的躲避與隱居,那裡承想,你居然是執掌了黃泉道的,才能為自己掩蓋身份。那裡,可是太清冷麼,你都消瘦成這般了。”

“殫精竭慮,與鬼魂打交道,心裡又揹著債,”冥王道:“自是沒法光明正大地活得滋潤,也不能夠心廣體胖了。可見的,我們狐族,便是這個命數了。”

“七郎!”那瘋癲的狐後,這一刻,卻是出奇地清醒了,看著久違的白狐,大聲廝喊著。白狐才認出,當年花容月貌的狐後,現在竟成了這樣的蓬頭垢面的婆子。

白狐一時怔住,待反應過來,又一時情急,瘋狂般跑將過來,將狐後瘋婆,抱在懷裡:“亞女,我的狐後,你受了多少苦,成了這個樣子。”

“七郎,我不美麼?”那狐後,捋捋自己肩頭的凝成疙瘩的亂髮,慌亂地問情郎,女為悅己者容,這個女子,當初酒後失足,成千古恨,到頭來,也是可憐人。

荼蘼才過來,將過往,和盤托出,但求白狐刺他一死。他之所述,與狐族六郎當今冥王所言,如出一轍,此案公了。

“你剛活過來,就讓我再殺你一次麼?”白狐捶胸頓足,面對荼蘼,終歸下不來殺手。

荼蘼愧疚難當,要自裁謝罪,被白狐和從近處跑過來的芷兮,同時止住了,但聽芷兮,歇斯底里問他:“你,就從來,從來,沒有顧及過,你,有一個女兒麼?”

是啊,愧疚,早淹沒了他的人生。他註定會與女兒,漸行漸遠,以陌路處之。

他當年,可以憐憫剛出生之日,便被娘娘趕出密境、流落人間的妖女芷兮,可以為這個素不相識又莫名地自卑到骨子裡的半人,夜半跑去娘娘那裡,為她去問命,他卻從不曾敢想,那是他的女兒的命數,可以私下裡囑託芍藥,在她離開的前夜,為她備一處住所。卻從不曾敢想,與她當面相認。

時間倘若可以流回,你可否記得:‘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的那夜?原來,荼蘼問的,是他的生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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