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就是冷戰。後來連孩子們都看得出,陳念保持沉默,梅森則沒那麼好打發,他問我怎麼了。
我說沒怎麼了啊,你何出此問?
梅森便一笑,你跟我爸吵架了呀?
沒有。
我覺得自己的笑聲有些尷尬,多少也有些刻意,但我還是笑了。
怎麼會?哈哈哈,你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
梅森特冷靜的看著我,特平靜的對我說: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媽媽?你怎麼還可以拿我們當小孩兒?我跟我哥都在私底下議論這事兒了,你們大人居然以為可以粉飾太平。你為什麼會有這種幼稚的想法?
我簡直被他說得啞然。
大人對於孩子們的提問,沒有辦法回答,有個萬能的答案,就是:你們還太小,不懂。
梅森於這樣的答案反應常常是呲之以鼻,不過有一次我聽見陳念跟他兩個在那兒小聲的因為什麼事兒爭論。我悄悄走近前細聽,原來兩個人在商量我們兩個離了婚以後他們每一個都跟誰。陳念說要跟我,梅森說你如果跟著媽媽我就跟著爸爸。
陳念說為什麼呀,媽媽更需要人照顧,爸爸沒那麼脆弱。
梅森則賊兮兮對著陳念,說哥你是不是傻,我好看著他啊。離了婚以後咱爸就算是鑽石王老五,得有多少姑娘撲他啊,我得看著點兒,省得他犯錯誤。
聽了之後我真五味雜陳,也感嘆現在孩子對於父母婚姻存在形態的無感。疑惑於不知道他們是更懂得愛自己了,擁有更加自由與奔放的思想了,還是變得比我們那個時候更強大或者只是更加冷漠與疏離了。我們那一代人對於親密關係有執念,新一代人更加強調自我,但是自我跟自私之間往往沒特別明顯的分水嶺。
我發現我又開始陷入焦慮了,想得太多太深的人於現實世界往往都沒什麼安全感。他們往往會誇張自己臆想中的不盡如人意,近而影響自己的整個情緒狀態甚至是生存的狀態。
佛說:不怕念起,就怕覺遲。
一切能夠被覺察的念頭,便也都可以被我們妥善安放。
任何意識都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們會被某些意識羈絆,進而無法自拔。
高天成跟我依舊冷戰,到後來我們身邊所有人都看出來我們兩個之間應該是出了狀況。蕭晗問我,作什麼呀?都這麼大歲數了,你把這人作沒了,你可嫁不出去了。
哪個要再嫁?
我懟她。
蕭晗白我一眼,不作聲。隔天是週末,她跟阿東非要帶陳念跟梅森出去玩兒,從前也不是沒有這狀況,我自然欣然應承。
也知道他們是好心,想給我們兩口子獨處的時間與空間,好讓我們解決我們婚姻中的中年危機。話說中年危機這事兒,有危才有機。我們兩
個之間的關係危險了,別的姑娘小夥子們才有機會。
我對蕭晗說,她這麼做是有些多此一舉的,那麼多夢想不勞而獲的姑娘,想當年姐們兒年輕的時候是不也做過什麼白馬王子、白馬王爺的白日夢?我讓出一個名額來,或許就有姑娘實現了自己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夙願。
蕭晗笑,說,嘿,你還別說。你們兩個要是落了單,至少可以拯救兩個懷揣野心的有志男女青年,男的把你拿下,你這如狼似虎的年紀。而女的自然可以把他拿下,略帶滄桑感的大叔現在多有市場!
抽時間,呸,瞧這話說得是得有多冠冕堂皇。還真不是抽什麼時間,是一次我特意去了張若雷跟我的舊宅。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陳念都十幾歲了,梅森也看著長大,十年一夢,又彈指一揮間。過得太快了,不曉得張若雷在他鄉什麼狀態,被什麼樣的女人征服,每天都在忙活些什麼。
這房間無人打掃,一直沒人打掃,所有東西都落了厚重的灰,一開門塵土在陽光裡舞蹈,肉眼便能看得特別清晰。這時其實沒什麼美感,不過還是讓我感嘆人生如黃梁一夢,又何嘗不恰似這間老屋。
風光過、沉寂過、也熱鬧、也繁華過、如今陷於冷清,主臥室還有我跟他的巨幅婚紗照,我還想起當年我們拍這幀婚紗照時所發生的那些波折,說也奇怪,這些往事,要麼不想,一想,細節歷歷在目,真彷彿就發生在昨天。
歲月太快了,時間終歸是把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全部拋下,當年以為能跟歲月一較上下長短的那些人啊,所有的意氣風發如今都變成了鋒芒盡藏。大家都成了輸家,或者至少都學了個乖。
吸了一肚子的灰,再回到自己家裡,別樣滋味在心頭。
且說,這日午後,蕭晗忽然間來了電話,我聽得出她語音裡的慌亂,說,又出事兒了,是陳念,一個不留神,陳念從高處墮下,現在在某醫院,急需輸血。陳念是某型血,特殊,醫院的血庫裡沒有,問我怎麼辦?
怎麼辦?
我他麼只想立馬暈死過去,並且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讓蕭晗帶我的兩個孩子出去。高天成在一旁也聽到,他拿過電話,問蕭晗怎麼回事兒。
蕭晗急切重複了一遍,高天成說我去。
蕭晗說你來有什麼用?梅子的血型我知道,只能他親爹來才管用,醫院裡說血庫裡沒血。怎麼辦?不行趕緊在網上發貼子求助,趕緊發朋友圈。沒準兒張若雷看見就回來救自己兒子了。
高天成對著電話喊,我是他親爹,我就能救他。
笑話!他是他親爹?這事兒也就騙騙陳念算了。
蕭晗說老高你開什麼玩笑,這是生死的大事兒,陳念還在手術室裡等著搶救呢,趕緊
發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