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或者去你想去的地方。”
“任何地方?”萬茜問,“我為什麼要幫我?怎麼找到我的?”
“欠你一條命唄,得還。”蕭晗說,伸手摸了摸男人的額頭。“至於怎樣找得到你,我有我的方法。怎麼樣?誰跟我走?一起?還是把他扔這兒?”
“把我送到哪兒?受梅子所託?”
蕭晗搖搖頭,我不想做的事兒,誰託也沒用。
她是這個性格,萬茜知道。
“當下作決定?”
萬茜問。
蕭晗點點頭,“沒時間多耽誤工夫,人生別搞得那麼複雜。”
萬茜拿下巴一指金先生。
“他,就他。你把他帶走,養好傷。我不用你管。”
於是第二天金先生到了蕭晗手裡,萬茜什麼時候走的?他想問,然而問題都哽在喉嚨裡,這個陌生的女人要帶她到哪兒?他沒開口問。等好了吧,他能找得到她。他閉上眼睛。
問世間情為何物?
蕭晗看了一眼男人。
萬茜買了機票,回家的路那麼長,飛機昂揚三萬尺,一碧千里的天,天上有云,飛機穿過雲層,她在天上,在天上了。她看到了萬歡在網上,忍著,一條也沒回,連真棒都沒回。李剃頭的事兒該告一段落了,她去了那個地址,看到滿目的瘡痍。可是金先生沒死,哪怕他就只剩下半條命,他沒死。該不該繼續給他報仇呢?
該不該?
她從來沒有如此猶豫過。李剃頭的事兒,李剃頭這個人,現在想起來,彷彿是上個世紀的事兒,那麼遙遠,那麼無法讓她覺得觸手可及。她也想起金先生,想起一句話:夫死夫還在。夫死夫還在。
她笑了,可是伸手一抹,淚沾了滿手。原來她也是那樣一個薄情
寡幸的人,那樣薄情寡幸。原來最好的天長地久都無關當初的海誓山盟。
這感覺讓她覺得那樣荒涼、那樣絕望,李剃頭,如果你一直活著,我可以一直愛你。可是你死了。你為什麼要死?死了以後我就變了。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變。
所有一切都那麼脆弱,世間好物都容易散,琉璃易碎彩雲易散,人的感情也一樣,原來愛與恨都認為會刻骨,沒想到愛與恨也都沒我們原本想像中的堅固,那麼脆弱。
她終於認清自己的心,包括她執意要去給李剃頭報仇,或者都是隻想逃避自己的心。
飛機落了地,她直奔梅子家,那裡有那麼多的故人,沒想到兜兜轉轉一大圈兒,還是回到這裡來。
按了門鈴,刀條臉早在可視裡看到了她,還好她沒以為自己見了鬼。開了門,萬茜站在那兒,連件兒行李都沒有,巧了,今天是萬歡去上學的第一天,萬歡終於重新回到學校,他作好了準備接受所有的不盡如人意,懂得接受遺憾。可是生活又給了他希望跟圓滿。給什麼要什麼吧,誰不是如此。
誰又能不如此?
“面。”萬茜說,“一大碗,熱湯麵。”她笑著對刀條臉說,可笑著笑著,淚就下來,那面啊,那個燙人,燙心。
刀條臉在對面看著她,問,怎麼樣?
好吃。
她說。
我不是問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