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晗一走,竟再未露面,這讓我,噢不,我們都有些始料未及。阿東無事可做,追查她的行蹤,發現她在另外一個城市裡改頭換面,做普通的白領,洗盡鉛華,不施粉黛,連衣服也沒再穿得那樣搖曳生姿。她倒沒做什麼改名換姓那一套,仍舊叫蕭晗,她帶著那個假張若雷,她管他仍舊叫阿雷。
阿雷什麼也不做,蕭晗養著他。每天早上阿雷從溫暖的被窩裡爬出來燒早飯給她吃,等她走了,阿雷收拾碗筷,收拾屋子,洗她換下來的衣服,連內褲都洗。有一天阿東假裝是個送外賣的敲他的門,阿雷幫他開啟。阿東說有人訂外賣給你吃。
阿雷笑,撓頭:我女人。
阿東問他,說你憑什麼說她是你女人呢?你叫什麼?我找一個姓何的,可能是送錯了。
阿雷便把阿東推出來,說我不姓何。我女人晚上跟我睡一個被窩兒,對我可好!
阿東便又問:怎麼個好法兒?
阿雷說不關你事。
阿東說,你說了,我便把這好吃的給你,不給那姓何的送去了。
阿雷看看飯盒,再看看阿東,搖搖頭,把阿東推了個趔趄。
“我女人說,不許對別人說。那是羞羞的事兒,只能跟她一起做,不能對別人說。別人是壞人,問這,是別有用心。”
阿東就笑笑,從地上爬起來,說反正東西也摔壞了,反正要賠人家,算了,便宜你了。
阿雷卻不要。阿雷說,我女人不準。我女人說,能養活我。不用我要別人的東西。我再也不用要別人的東西,也不用撿別人的東西。她對我好!
阿東全程影片直播。
我說,阿東,沒人要你跟蹤什麼蕭晗。你回來啊。
阿東把鏡頭對著自己,鏡頭前的阿東穿一身外賣員的服裝,說不了,我真找了個送外賣的活兒,一個月能收入七八千,從早上五點多幹到半夜十二點多。原來過了十點半單的價錢會漲,所以我跑到十二點多,回到集體宿舍,倒頭就睡,澡都不洗。
有人總想要歸宿,有人總想要流浪。
再以後,阿東不大跟我們聯絡。有時去接梅森,我便在他學校門口來回張望,阿東會不會躲在某處?他會不會已經偷偷回來了?他不想梅森麼?
梅森有時沉默。有一次,我見他目光長久定格在我電話的微信聯絡人上,那其中有一個就是阿東。阿東於他來說意義不同,我們都知道。
我為高天成找了好幾家醫院,聯絡了好多醫生,但是高天成不去看。因為這事兒我們兩個爆發了激烈的爭吵。到最後他問我是不是嫌棄他。
我看著他,突然間就哭了。
他抱住我,從此以後,沒有人再提就醫的事兒。天有時下雨、颳風、下雪,我怕他那條腿會疼,
就讓他留在家裡。他總是答應,但我前腳走他後腳又離開去蘇氏,高天成是有本事的男人,蘇氏此前幾乎半死不活,他大刀闊斧,又長袖善舞,沒幾下讓蘇氏起死回升,下一步計劃是跟張氏合併籌備上市。
我覺得上市風險大。
“我們是本土民企,本來也沒什麼野心,上市有利潤也有風險,更何況我們都不太懂資本運作,真像電影裡演的有人惡意收購,我們可能並無招架之力。”
我以為我們之間會有一場激烈而漫長的拉鋸,然而,沒有,他只深深朝我凝視,繼而點頭表示同意我的看法。順利得簡直有些讓我懷疑人生。
梅森跟他感情仍舊好,兩人還一起聊過阿東,當然是揹著我。那天吃完了飯我說有點兒累要進去躺會兒,他們兩個在客廳,一大一小兩個男人並排坐在沙發上。
我倒並未純心偷聽,只剛進門想回去倒杯水進來喝,臥室門剛拉開一條小縫。便聽見梅森一本正經的跟高天成說話。
“爸爸,阿東叔叔不來了是因為你回來了嗎?”
我手停住,心臟也跟著轟然亂跳,像自己真做過什麼虧心事一樣。甚至耳朵裡忽然間轟鳴,像有飛機輾過。
我抿起嘴唇,側耳傾聽高天成的答案。
“怎麼會這樣想?”
“我開始以為阿東叔叔才是我爸爸。後來你回來,我才知道你才是我親生爸爸,但是阿東叔叔一直待我像爸爸一樣。我真想他。”
高天成沉默,可能隨後將梅森攬入懷裡,然後聽他長長嘆息。
“那你希望爸爸回來不?還是希望阿東叔叔留在你身邊?”
“我”梅森口氣有些委屈。“我當然是希望你們都留在我們身邊。可是我也理解人不能太貪心。有你在我身邊,我也很滿足了。可是......我有時真的想他。也不知他過得好不好?”
他似乎嚶嚶哭將起來,高天成並未出言安慰。
良久,梅森情緒平復,高天成答應陪他去他的玩具王國裡玩一會兒。
“不過要小聲喔,媽媽在睡覺。”
“知道。”梅森又中氣十足。
“爸爸,你很愛很愛媽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