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天天跟康生哪來那麼多的話?”我問他。
阿東咧嘴一笑,“你現在有了張若雷,根本沒時間理我們兩個,我們兩個只好抱團取暖。”
我嘆口氣,“他現在是蕭晗的腦殘粉兒,我根本不知道怎樣才可以扳回一局。”
阿東沉默,梅森就在他手邊,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來撫摸他的臉,嘴裡早就已經不再單純只是咿咿呀呀,他已經會說許多生單詞,比如“要”、“寶寶”、“爸爸”、“媽媽”、“姐姐”......
阿東說,他在外面碰見長得好看的小姐姐就會抱著人家親,但是見到男孩兒或長得醜的則不,一副十分高冷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阿東對梅森的這個小特性津津樂道。
“我現在覺得他可以沒有我,但是不能沒有你。”
我抱過他來,但他在我懷裡扭動著身體,掙扎著要下地,他走得不太穩,但總是試圖想跑。阿東說這是人性,人總想一口吃成個胖子,但真一口吃成了一個大胖子,又覺得太容易達到的目標不夠讓人心生珍惜。
我回頭看他,“很有哲理,你剛才說的話。”我說。
“人一生都要揹負很多東西。”他又沒頭沒腦的來了這麼一句。
我皺起眉頭來,有些疑惑。
“如果你執意要救贖張若雷,我看我們應該早作打算。”
“早作打算?”
“昨天我帶梅森出去,發現有人跟著我,他們的目標當然不會是我。我一無所有。”
我額上滲出汗來,“你是說......”
“這應該只是個警告。”
我恐懼得渾身發抖,一句話也不能完整的從我的喉嚨裡淌出來。我快走幾步,神經質一樣追上梅森,然後一把把他撈進懷裡。我用臉頰不住輕柔的摩挲他的臉頰,他可能感覺得到自己母親的緊張,於是我在懷裡安靜下來。
“也不用太過擔心,我本來不想跟你說。”
“這種事怎麼可以不跟我說!”我大聲斥責,覺得呼吸並不順暢。
我記得看過一部美劇叫《億萬》,也叫《富翁》,那裡的一個男主角曾經說過一句話,一個最可怕的人不是他什麼都擁有,而是他什麼都沒有,一無所有。一無所有的人才最可怕。
顯然,阿東也想到了這一點。
“如果再沒有了張若雷,那她則一無所有。她一旦一無所有,誰也不知道她究竟能幹出些什麼來。人在一無所有時會無情的毀滅,毀滅她所能毀滅掉的一切。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反正一無所有,索性孤注一擲。”
我緊緊摟住梅森,那團小小的粉色肉體在我懷裡不安的蠕動了兩下,然後他決定將自己疑惑的目光變成討好的親密舉動,他吻上了我的面頰,
我眼淚一下從眼眶裡溢位來。
我不想問阿東有沒有萬全的準備,我們都知道有些事、有些人其實防不勝防,而且我們有足夠的前車之鑑,比如高天成,比如萬歡,甚至,比如蘇雲天。
不能讓悲劇重演。
“我”我想說我會放棄,但,我知道除我之外,可能並沒有人能真正救拔張若雷於水深火熱。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阿東阻止了我,“你無需跟我承諾。這幾天我也想了很多辦法,比方說加強安保措施,或者把梅森送走,我甚至後悔,不該總帶梅森出現在公眾場所。感情是人類特有的,所以感情也總會成為人類最大的短板。原先我看過一句話,說抱你就搬不了磚,搬磚就抱不了你。我當時十分不理解,我覺得一個男人想抱一個女人,跟搬磚沒太大關係。你不可能一天24小時都搬磚,你不搬的時候就可以抱著她。男人以工作為由冷落一個女人是最大的惡,不愛可以離開,果斷的離開。但你不能以一些官冕堂皇的籍口或者理由去冷落她,還讓她靜靜的守候在原地。所有人都有知道真相的權利,正如,所有人都有選擇的權利一樣。他們殘酷的剝奪了自己曾經深愛、乃至於那時那刻還深愛自己的女人的這些權利,還要跟全世界說自己很無辜。這真的十分卑鄙。但是我知道,你現在就面臨這樣的情況。生活的殘忍在於,當人有許多選擇時恨不能自己沒那麼多的可選項,二選一就最好不過了;但是當他們真正面臨二選一時,則又會讓人恨不能馬上死掉。”
是的,我現在就恨不能我自己馬上死掉。
蘇老太對我遲遲不動手頗有微詞,我不知該怎樣跟她解釋,她一無所有,我不是。
有一次,我跟康生單獨在一起,有好幾次我都想問他,可不可以帶著梅森離開。
但我後來意識到那不應該是康生要負的責任,這一切原本跟他沒有關係,我不能拿他所謂的愛反過來綁架他,我不能覺得自己不容易,就讓別人全力配合我,我們誰也沒有權利因為一己之利而要求別人的人生全程配合自己來演出。
我不是太陽,我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圍著我轉。
我想起有一次高天成受傷,萬茜來看我,她對我神情冷冷的,她當時說我,說我自私、只顧著自己、任性。
我當時覺得她說這些話實在是有點兒太過份,現在想來,她當時說的每一個字其實都是在說我。
我那樣不堪,萬茜看得通透,高天成不可能不清楚,但是他們仍舊選擇無條件的留在我身邊。
張若雷呢,他並沒有。在他最需要我的時候,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我們都不在彼此身邊。
也許這就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