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嘆一口氣,那兩個人還在無聲的對峙:阿東跟自己眼底的地板叫勁,陳百何的眼睛則死死盯在阿東身上,似乎能把他看得融化,或者看穿?
我嘆口氣,帶孩子啊!果然太累。
我在心裡跟自己如是抱怨。
想了想,我一扯陳百何,可能直覺上陳百何更好擺平吧,她應該急於想為自己找一個傾訴物件。
好吧,我是一個十分不錯的人選。
“百何,走,跟我到我的房間裡去。”
她哭著,找到自己的拖鞋,然後踢踢踏踏的跟在我後面出來,我們拐了個彎,然後找到我的臥室的門,兩個人進去。
“上床,省得冷,你穿得實在太少。”
“還不都是為了他?”陳百何不無甜蜜而傷感的抱怨,她走到床另外一頭,坐進去,踡起自己的膝蓋,然後把被子拉到膝蓋上,用尖削的下巴抵住。
她開始哭,這反應正常。
我默默的從床頭櫃子上拿過來紙抽盒遞給她,她眼淚一層又一層,紙巾抽出來一張又一張,直到那些紙巾在另外一面的床頭櫃子上堆積起高高的小紙山,她的悲傷才算暫時被止住。
請注意,我說的是暫時,我曉得在未來的幾個小時內我都插不上話而且不可能睡覺,儘管我有些累,更有點兒困,但她會像個夜貓子一樣滔滔不絕的給我講她和他的恩恩怨怨。
好吧,我已經作好了洗耳恭聽的準備。
平靜下來的陳百何仍舊抽泣,但已經沒有眼淚。
“嫂子,”她終於開場,“那是”
我料到她的情緒會隨時爆發,於是抽出一張紙巾來默默的遞給她,她拿過去,擦眼淚,然後決定繼續。她的表情裡有下定決心一般的東西。
“是我出差,跟我的上司。”
我內心十分驚訝,但決定保持平靜。
她眼淚又不由自主、輕車熟路的淌了下來,我不知道她這眼淚是悔恨的淚呢?還是她有可能是被脅迫的,我奉勸我自己。
“這次出差一共一週,我一直在等他給我來電話。說真的,跟他在一起這樣久,我從來沒有自己是在談戀愛的感覺,像你勸我的,我也時常自己勸自己。也許他慢熱,也許他傳統,也許他就是那樣的男人,我甚至以為他信教,某些教派,比如基督教的教眾,他們是堅決不會進行婚前性.行為的,相信我,”陳百何抬起淚眼來看我,我覺得她確實在這樣的一份感情裡太過辛苦。
“我已經為他找到了一切我能為他找到的理由和籍口。”
她埋下頭,小巧而精緻的頭顱微微抽動。她又哭了,我知道。她還會因此而弄髒我的被子,其實我是有點兒介意這種事兒的,但
現在沒辦法,什麼都只好由她。
“可是,他一點兒訊息都沒有,那天晚上,我拉著我那上司出去喝酒,我知道他為什麼要安排我跟她出差,只要我稍微往前一步,他就會毫不猶豫的睡了我,這我十分清楚。我並不傻,我是個正常的成年人。但要命的是阿東對我的冷淡,竟然讓我生出了我想要看一看究竟我自己是有多麼的不堪的想法兒。我跟阿東在一起這麼久,其實他一直在往外推我,他一直在否定我,跟他在一起,我有時甚至懷疑我自己究竟還是不是個女人。這讓我十分痛苦!”
她又哭了,我嘆了口氣。說實話,我真覺得眼前這女人或許任性了一點兒,不顧後果了一點兒。但,也並沒犯下什麼原則性的滔天大罪來。
至少,跟阿東,她不至於罪無可恕。
我靜靜的等待著她的下文。
“所以我喝了許多酒,但是說實話,我並沒有醉,我十分清醒我自己想要幹什麼。而且,及到那時為止,我仍舊沒有停止祈盼過他來電話,哪怕只是一通電話、一條微信也好。我都會抽身而退,我不停的看電話,我的上司笑話我。後來,我就不再看那電話,因為我好像突然間意識到,可能有些東西、有些事、有些人,我可能一輩子也等不到。那讓我的內心充滿了恐懼跟絕望,讓我迫不及待想抓住一些什麼,或者證明一些什麼。”
我低下頭來,還真是個邏輯十分清晰的姑娘。
我想。
“所以下面就是你看到的,我讓他瘋狂了,我也瘋狂了,我並非一無是處。說真的,第二天醒來我甚至並不後悔,甚至有一絲絲報復了別人的快感。所以當天晚上,我們繼續瘋狂,他在我身上,像我想你能明白,讓一個男人那樣的渴望,這本身是對一個女人最大的讚美和認可。我覺得我自己徹徹底底的淪陷了。我甚至想回來就跟阿東提出分手。”
陳百何的目光定在虛空。
“可是”
她再一次低下頭,鼻音濃重,我知道,她又哭了。她一定是在看到阿東的那一個剎那發現,她愛他,並捨不得離開他。
果然,“在我見到他的那一個剎那,我突然之間發現,我不能沒有他。”
陳百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