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我才試探著再開口。
“股份的事兒我在張家的股份會轉給高先生,而蘇家的股份,如您所願,我是怎樣都可以,如果您想收回,我們改天約上律師,擬一份協議,我也會無條件轉回給您。”
她悽楚笑笑,“給我?”
“噢對。”她端起茶杯來,完全不顧那杯裡的水已經冷掉。她喝了一口,“可是,給我,我又能拿它們來幹什麼呢?”
我不知她是在問我還是在問自己。更何況這問題也確實難住了我。也是,以她如今的情形,她要那些來幹什麼呢?
老太眼神變得深邃而幽遠,在燈光裡發出幽冥般的光芒來,稍頃,嘴唇勾勒出一抹殘忍笑意。
是的,殘忍!
我們都知道這世界有多殘忍。
世界以痛吻我,為何不回報之以老拳?那般痛,還有幾個能再高歌出喉?能唱得出來?
說這話的人還真是愛開玩笑。
“那您的意思是......”
我覺得我該審時度勢,但表情卻出賣了我,完全一副一臉懵逼的表情,可能疑惑大於任何其他情緒相加。
“你處理吧。”老太放下茶杯,想想,又將那杯裡殘茶潑出,然後又一板一眼,將我面前那杯裡的冷茶一併倒掉,提起茶壺來,一人一杯。那茶氤氳熱氣從杯口蒸騰,熱氣在空氣裡纏繞。我眼神穿過那層霧氣看老太,發覺自己蠢笨得厲害,竟不知面前老人肚子裡究竟在打什麼算盤?
“我可不像某些人,不會出爾反而。既然送給你了就是你的,你拿著,至於你想怎樣處理,悉聽尊便,我不參與任何意見。”
我本能的想客氣兩句,但剛開口,便讓老太把剩下的話以手勢堵回嘴裡。
“你別說話。這事兒我不想再糾纏。無論如何我不會把股份要回來,死我都不會便宜蘇雲天和蕭晗那個野種。”
她咬牙切齒。
我也理解。只是覺得無功受了祿,內心有隱隱的不安。老太淡然的眼神掃過來。
“有什麼好不安的?多少人為了那些東西巧取豪奪都在所不惜。更何況這些東西是我心甘情願給你。”
她靠回椅背。
“老天
尚算公允。”她微笑著說。“好歹留下張若雷給你。不像我。”
她搖頭苦笑。
“你當珍惜。走就走吧,走了好。《紅樓夢》裡不是說了麼?好便是了,了便是好。如今,你算得上是‘好、了’吧!”
我低下頭,只好連聲說“謝謝。”
“沒旁的事?”老太問。
我搖搖頭。
她以手撐住桌面,我忙上前一步扶起她來,她回眸看我,眼中盛滿錯綜複雜,看得我心裡竟莫名酸楚。
“孩子。”她低聲,“阿姨有個不情之請。”
我們四目相接,她的目光落荒而逃。
“算了算了。”
“阿姨,您說!”我語氣堅定。
“唉,算了。”她已然起身,那根柺杖被抓在手裡,她手背青筋崩出。
我也不勉強。
買過單,我扶著她出門。
“您在這兒等會兒,”我說,“我去取車。”
老太點點頭。我快走兩步,她老了,上了年紀,老無所依,我怕她等久了站不住。上車,起步,我將車穩穩停在她身旁,然後拉開車門,扶她上了車,又幫她綁好了安全帶。剛要抽身,不想她那雙行將就木的老手一把抓住我手背。
“梅子。蘇白走了,你能不能替她給我當我閨女!”
我一下愣住,抬頭間眼神一定錯愕,我那錯愕眼神逼得老太眼睛裡神色比我還要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