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少兩個女人的約會,坐定,她氣色十分好,換了一套黑珍珠首飾,我說真好看。她枯瘦的手指攀上自己後頸,往下摘,再然後是耳飾,戒指。全部摘下來,堆在桌子上。我目瞪口呆。
她伸出塗抹了精緻甲油的手指對我說,“送給你了。”
我哭笑不得,連忙擺手,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覺得好看就送你唄。”
服務員進來,她叫了一壺茶,服務員應聲退下。
我真無言以對。蘇老太看出我的無言以對。將那堆首飾又朝前推了一推。
“這,是你的了。”
我無可奈何,面色大窘。只好將那些東西又往回推,“阿姨,”那是我為數不多叫她阿姨的幾次。
“我確實沒有那個意思。”我說。“阿姨,這些,您快收回,戴好。我”
她手覆於我手之上。“嫌棄?”眼睛望著我。
“不不不。”我開始後悔自己剛才嘴巴賤,為什麼要誇那項鍊好看?!
燈光打下來,那黑色珍珠發出柔和而潤澤的光,摸起來溫潤如玉。服務員把茶端過來,坐下,茶道的架式才才拉開,便讓老太出言制止。
“我們自己來。”她說。
那服務員躬身退下。
“我年輕時愛買首飾。”她說,“不買老樣子、老款式,怕將來留給蘇白她不喜歡。”
她用一根手指挑起項鍊一角來。
“現在她用不著了,我?”她冷笑出聲。“也用不了幾天了。”
“哪裡話,人家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上次您那麼大的坎兒都過來了,您一定會長命百歲。蘇白孝順,她壽命的配額都給了您。”
老太淚落下來。伸手抽出紙巾小心擦拭眼角。
“我為她積攢下好多。”
她眼睛望向我,“我有個不情之請。”
“噢?”我拿眼睛詢問。
她看著我,嘴唇囁嚅半天,最終卻沒開口,老太耷下眼瞼,頹然放棄。
“算了。”
“我就快走了,”我說,“您有什麼趕緊告訴我,在我力所能及範圍之內別跟我客氣,畢竟我跟蘇白同學一場,若非這一場又一場的爭端,我們本該相親相愛。”
我十分真誠。一方面淮平去得日久,我自己也愈加釋然,另一方面這些年一路走來頗不平靜,我也逐漸懂得不執著、懂得原諒。更何況命運到底不是還剩下了張若雷給我?
我知足了。
眼前老人聽說我要走神色一陣慌亂。
“什麼?你要走?”
我眯起眼睛來,竟然真在她淺褐色眼底深處看出一絲不捨。
我握上她手,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是好,只默然點頭。
“去哪兒?”
我回過神來,心裡也在躊躇不知該不該把一切
都和盤托出。老太見我神色有異,十分識趣道,“如果實在不願意說就算了。”
“不是。”我說,“我打算跟張若雷遠走高飛。”
“張若雷?”老太緊顰雙眉,“他不是......”
我點點頭,“我知道。正因如此,他和蕭晗的婚姻應該可以被撤銷,應該是無效婚姻。所以我想在他和蕭晗大婚之前找到他,然後帶他離開。這,也是我今天約您出來的主要原因。”
我看著她的眼睛說。
她沉默不語,兩人都任自己茶杯裡的茶水冷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