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給阿東,但是阿東一直不接。
終於到了醫院,我從來沒覺得時間有那樣漫長過,像過了一個世紀那樣長,我衝進去,說找高天成,一個男的,四、五十歲的樣子,高高瘦瘦,中的刀傷,快死了,病危。
護士茫然的衝我搖頭,我眼淚墮下來,醫院裡不分晝夜,也沒有星期禮拜,他們全年無休,因為疾病和意外不捨晝夜追逐人類。
人影徘徊,每個人眼睛裡都透露出希冀和絕望。
護士讓我去急救室,我跑過去,中間有個巨大的圓形島臺,裡面坐著穿著白大褂的大夫,外面有忙碌的護士和醫生,幾張急救床有序的散落各地,男女老幼,不同的被痛苦糾纏的面孔在我眼睛裡次第出現。
我全然亂了分寸,不曉得應該先到急診護士臺去詢問,我大聲喊著“高天成”、“萬茜”、“阿東”,有人過來詢問,我著急得語無倫次,那護士模樣的人把我帶到一個臺子旁邊,開始有人翻找。
我聽見自己的喘息,肺裡充盈的氣體被不斷的拉扯出體外,像扯著巨大的風箱。
沒有!
沒有!
沒有人叫高天成。
我幾乎絕望。
“手術室吧!”
對啊,“手術室在幾樓?”
“三樓。”
我沒坐電梯,跑上三樓,中央手術室,很多人守在門外,我曾經也守在門外,張福生在另外一個醫院的中央手術室徹底結束了自己的一生,他走後,張若雷也走了。
手術室,那裡每一天都表演悲歡離合,都給人希望、讓人絕望,每一天都有人跑贏死神,每一天,都有人一去不返。
我心裡陡生恐懼。
我不信前一晚還在跟我纏綿的男人會
是的,首先,對於我來說
,他是個男人。一個和我有過肌膚之親的男人。哪怕是沒有這樣一層關係,身邊人這樣驟然離開,仍舊能殺得我措手不及。
我討厭離別。
好的、壞的,我討厭離別。
從前我只希望好的不要離開我,壞的要統統離我而去。
現在我長大了,我終於懂得,好壞摻半才是人生。他們都在,才證明我自己仍舊存在,我的存在也才變得真正有意義。
我想起今晨見他時他說的那句話,“那時也許是在謊言,但現在”他提褲子的動作依稀眼前,“已經不再是了。”
“不再是了!”
“不再是了!”
“不再是了!”
那遙遠的聲音越來越大,震耳欲聾,像山洪爆發,咆哮著奔湧。
我捂住耳朵,耳朵里正有個什麼聲音在尖利的叫喊。
我想起他的手,觸控我的腳踝,想起他貼在我耳邊說那些騷烘烘又熱烘烘的跟我調情的話,我想起他一點一點逼近我,我想起自己和他渾身充滿顫慄,像像什麼呢?我渾身發抖。
“梅總!”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我回過身。
見萬茜臉上淚痕未乾,阿東在一旁,還有幾個黑衫人,他們個個健碩,身手利落,我當初就該知道他們都並非等閒。
可就是這樣一幫看起來並非等閒的人居然讓自己的老闆差一點就橫屍街頭。
我迅速跟他們匯合,手術室裡其他人全成無謂的擺設。
“高天成。”
“遭方的人伏擊。”
他不說我也猜得到,但還是願意讓他把答案公諸於眾。
“報警。”我十分氣憤,“無法無天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