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頭來,眼睛一絲不掛的看著我,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純粹的眼神。
“你說。”
他緩緩開口。
“他會不會......”
“不會!”
我斬釘截鐵。但是天知道,我自己也並沒有半點信心。
我牽起他的手,他被動的跟我往外走,裡面的情況什麼樣誰也不知道,我帶著他坐下,雙手合十祈禱,卻不知哪一方神聖最終可以給我以力量或者救贖。
“如果”
他嗓子緊得厲害。
我用手按住他嘴,堵住他以後要
說出來的每一句話。我知道他要說什麼,可是我們都知道這世界從來沒有如果。
但他拔開我的手,“讓我說。我不知該向誰懺悔。”
“你沒有錯。”
我吞嚥一口唾液。
他盯著我臉看,兩頰咬得生硬,兩腮頜骨像魚骨一樣一根是一根異軍突起,他蓄滿眼的淚水在眼眶裡蓄勢待發。
“梅子!”
他不顧一切朝我撲過來。
“我”
他說。“我”
他嗚嗚的嗚咽著咬緊我的衣服。不知是淚還是涕,濡溼了我肩頭的衣服。
“我不是人!”
我眼淚一秒也飆下來,抱緊他。
“我太蠢了!”
張若雷狠狠用拳頭錘自己的頭,我握住他兩手手腕。
“這麼多年!這麼多年!這麼多年!”他不停重複。“這麼多年啊!”
我拍拍他的背,除了以我並不寬厚的懷抱容納他、接受他,我實不知自己還能為他再做些什麼。
萬茜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出現在我們面前,還是張若雷先看見她。張若雷別過臉去,我趁機跟萬茜說兩句話,剛起個頭兒,就見門口又進來兩個人張家老太和那莫名小鎮的旅館主人。
我緩緩站起身來,張若雷此時也恢復如常,他也緩緩站起來。
兩位老人一字一板、緩慢朝我們走過來。走到近前停住,老頭兒仍舊不發一言,老太除神色稍微疲憊,沒任何不妥。
我垂下眼瞼,反觀張若雷,他看起來比我還要無所適從。
一時冷場。
我用眼睛詢問萬茜,怎麼會把他們也帶來?
萬茜緩緩搖搖頭,我猜那意思應該是我也不想,或者我也沒辦法,是他們強制要求我帶他們來。
老太看看我,手指冰涼,蛇一樣蜿蜒在我側臉。
“你瘦了。這些日子以來,你也受不少磨折吧!”
不知為什麼,被她這樣問,我有點兒想哭。但我知自己不能在她面前、尤其是在張若雷面前哭。
我低垂下頭,露出一截雪白的帶有細碎絨毛的頸子。
“好孩子!傷了你吧!”
她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但她語聲莫名溫柔,手指輕悄挑起我下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