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也愛我,如果這世界原本就沒有完美,那為什麼我不能接受人生總有少少遺憾而跟他重新在一起呢?
我想跟他在一起,真的,為什麼我自己就無法說服我自己?
我站起來,客廳寬大的落地窗沒有拉窗簾,外面一切景緻一覽無遺,前排洋房三三兩兩開著燈,燈下有的是或落寞、或得意的身影在燈影裡或蜷縮、或舒展。
我撿起他茶几上一支菸來,點上,吸了一口,我並不會吸菸,但也並沒有因此而被嗆得咳嗽連連。但張若雷知道我討厭吸菸的男人、女人,也知道我討厭煙味兒。
他伸手拿下我的煙來,“你別吸菸。”他說,“人家吸菸風情萬種,你吸菸既看不出風情來,也看不出落寞來,你是為了吸而吸。”
他說得極對,我服貼任他把煙從我手指間拿開,然後他用兩根手指拈起,自顧自貪婪的吸了一口。
“若雷,”
我說,“如果我們真的走不下去,原因一定很單純。我原本也不是一個十分複雜的人。我跟你現在”
我很小心的措辭。
“其實我自己也並不十分清楚我們目前的狀況,但有一點我內心十分篤定且清晰那就是,我並不再完全信任你。你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做的每一件事,現在在我心目中都並不單純,我總是在猜,總是在懷疑,這種生活”
我停頓下來,試圖以沉默代替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卻又怕他並不能十分領會我究竟想要告訴他什麼。所以我決定繼續把自己想要說的話陳述清楚明白。
“這種整天提心吊膽,不能和盤托出,夫妻之間相互猜忌、顧慮重重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婚姻生活。”
我回身面向他。“那樣太累了,張若雷。人生苦短,我承認某種意義上你能帶給我欲罷不能的快樂,但,那些揮之不去的困擾也是你帶來給我的。我是個簡單的人。”
我再一次強調。“你跟我在一起這麼久應該十分清楚我的個性和為人,你們那種爾虞我詐、聲東擊西的日子,其實我過不來。”
張若雷看著我。
“梅子,此間事了,我一切跟你和盤托出。”
我擺脫他圍上來的雙手,輕輕搖頭。
“你怎麼就不明白,我跟你之間,我們之間現在最大的問題,已經不是你會不會和盤托出,而是我還會不會全盤相信的問題。若我內心一直有個關口自己無法逾越,那末,你說的話哪怕是真的,也就是說,在我跟你以後的婚姻歲月中,哪怕你一個標點符號都真實可信,都沒撒謊,但,我還會受猜忌、疑心等等,這些負面情緒會一直一直折磨我。”
我偏過臉去。
“若雷,我從前一直在想,一男
一女相識、相知、相愛、結婚、生子、成家,究竟是為了什麼。有一段時間我覺得結婚就是隨大流,就是生命必須。反正別人都結,所以我們也要走這個過場,也要找個人嫁了或者娶了。後來認識你,我覺得一男一女相愛就可以在一起;現在我不這麼想,我現在覺得人結婚應該是為了對抗彼此生活中的種種艱辛和不如意。人生不易,一個人面對這些既孤單寂寞,又不見得有那個勇氣、能力和擔當,所以要兩個人一起來面對才合適。你有不開心、不快樂、不幸福我來幫你重新快樂、開心、幸福。我有不順心、不如意、無法接受和理解的事情、有自己解不開的疙瘩,你來幫我把這一切開解、化解掉。相偕相扶,不離不棄。當然,更不能有所隱瞞和欺騙,這個是大前提。信任很重要。我覺得信任就像是戰場上一起出生入死的戰友、兄弟,如果我總是在耽心背後會不會有自己人朝我打冷槍,這日子怎麼過得下去?若雷,如果我跟你在一起並不能十分投入、十分信任你,也就是說,我並不十分快樂,甚至連七八分都沒有,那末,我為什麼要跟你在一起?”
我深吸一口氣,我想我終於能夠明白我為什麼不可能跟他繼續在一起。
“婚姻應該給人帶來歸屬感、幸福感和快樂。如果不能夠,那其實我不知婚姻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延續香火?我想你也不會認同這種說法吧。”
人影隱身於夜色中,張若雷並沒有追出來,晚風似一首輓歌,吹得我有些心煩意亂。
終是不捨,終於是要舍。這世間所有的有情人,你不用強求他們仍舊要想盡一切辦法在一起,這世間所有情盡者,都在用自己的背影詮釋“不必追”三個字。
萬茜給我來電話問我在哪兒,我說正朝自己家走。
她打趣我,說哪個家呀?
我說四海之大,四海皆為家。我又說,四海之大,四海都不是我的家。
她停頓半晌,又問,“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說“我們已經回不去了。”
萬茜再沒細問,只問我明天是否會到公司,說蘇氏那邊也出了大事兒,問我知道不知道。我精神一震,“不知道,什麼事兒?”
“你不知蕭晗那私生子,原來竟就是蘇氏集團董事長蘇雲天的。蘇家老太跟蕭晗已經正面接火。這事兒如今正全城熱議。我本來想把張若雷和他大姑那影片發到網上去,敗敗他的名聲,得,這下蕭晗那頭兒先失了火,這個場子恐怕無人能救得了,她自己都焦頭爛額,現在簡直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名聲更是臭不可聞,本城論壇裡多少罵她、黑她的,他們跟新加坡那集團籤的第一個合約都恐將合作受損。我還得到第一手資料。
”
萬茜說。
“快說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