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隔一會兒,我感覺自己手被那人輕輕抬起,那人的手,瘦得像全部由骨頭架子組成,只一層乾癟的面板語焉不詳而又此地無銀的包裹著。
不,也不全無用處,因為如果不是那層枯皮,恐怕裡面的骨頭早會分崩離析。
我感覺那不應是存世的有血有肉的一雙手。它讓我嚐到死神接近的味道。
但就是這樣的一雙手,一雙感覺起來手無敷雞之力、再沒什麼兇險的手,竟會攸然間生變,捧起我的手來,被放到那人唇邊。
死亡之吻。
我在心裡為它定義。
那人輕輕吻了一下我手背,我掙扎著,我一定要清醒,我努力瞪大自己的眼睛,對方不想我亮晶晶的眼眸會突然間朝他逼視,他的手嚇得猶豫踉蹌了一下,但馬上又被他穩住。他像早知道我不能把自己怎麼樣,更不能把他怎麼樣。
他胸有成竹。我討厭這種感覺。
我嗓子仍舊幹,虛弱的閉上眼睛,嚥下一口唾沫,期望再睜開眼睛時,一切夢魘過去,一切恢復正常。
我開始後悔自己吃了安眠藥,如果沒吃的話,至少......
我意識開始模糊,一個聲音似在我耳邊催眠。
“睡吧,睡著就好了。睡著就安全了,一切都是假的。”
然而另外一個聲音又不容置疑。
“醒來,快點醒來,這一切都不是一個夢。”
我能感覺得額上冷汗涔涔而下,把所有貼身的東西,頭髮、面板、汗毛、衣服、被子都打溼。
對了,我怎麼會睡在被子裡?吃完了藥,我本想就那樣合衣睡一會兒,等稍事休息再起來洗漱睡覺的。
頭一陣疼,眼前一陣模糊眩暈,我緊緊閉上眼睛,頭一歪,我想我應
該是太累了。
果然,我聽見窸窸窣窣離開的聲音,門關了,一個枯瘦的黑色暗影悄無聲息隱沒於門外。
我長出一口氣,靜靜的閉上眼睛,仍舊是困,連起來拿起水杯喝一口水的力氣都沒有。
那藥效力霸道,這一覺讓我直睡到日上三竿。等我醒來時,張若雷守在我床前,兩手交叉把我手握在其中,臉上盪開溫柔如水的笑容。
“醒了?怎麼叫你都不醒。”
我皺眉,興許是藥力強勁,一動仍舊覺得腦袋裡似有一團漿糊,我晃晃頭,小聲低語。
“怕你走了,我一個人睡不著,於是吃了點兒安眠藥,沒想到......”
我疲累伸出一條手臂,輕撫額頭。
“可能久不吃了,藥力強勁,這覺睡的啊,到現在迷迷糊糊,仍舊睜不開眼睛。”
我使勁將眼睛閉死再試圖張開,可眼皮卻堅定的聽從我大腦的指揮。它們並不能完全睜開,我放棄努力,再一次閉上眼睛。
“那就多睡一會兒,今天也沒什麼要緊的大事兒。有我,你別耽心。”
我把頭歪向一邊,鬆軟的枕頭吞進我半邊臉,我伸手覆住自己額前長髮。
“恐怕只能如此了。我看我怕是要睡上一整天。”
我翻了個身,將自己陷入被子溫暖的懷抱。意識卻一點一點逐漸清醒。
“以後可不能再亂吃藥了,以前都是吃一片啊。”
我喃喃自語,不由自主咀嚼著嘴裡微微的苦澀。
“多睡一會兒倒沒關係,你確定沒事?”
他問,隨著問句我感覺到床輕微的震動了一下,他坐在床頭,把我腦袋扳至他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