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嘆口氣接著說:“繼任總經理張老太爺已意有所屬,他怕他這一進醫院,你們群龍無首亂了方寸,或者自己人打自己人就不太好了。所以暫任命......”
老白站起,眼風再一次掃過眾人。
“梅子為繼任總經理,其他一切人等職務不變。”
眾皆譁然,我自己也始料未及。但見老白喝了一口水,身子已經朝外使勁。
“聖旨我是宣完了,醫生說老張可能腦梗,我不放心,我得跟過去看看。這事兒你們也別跟我糾纏不休,是老爺子的意思。我......”
她頓一下。
“我都沒想到。”
她拔腿欲走,邊走邊說。
“但老爺子身經百戰,想必是自有深意。大家照做也就是了。其餘容後,來日方長,別都等這時候跟著添亂,反倒讓老爺子煩心。如果誰因為這事兒去煩老爺子,他真有個三長兩短的話......”
老白腳下定住,回身。
“我姓白的肯定不會跟他善罷甘休。”
會議室門悄無聲息闔上。張家大姑二姑嘴巴張得老大,都用錯綜複雜、不可思議的眼睛看我。
有人牽頭鼓起掌來,請我繼續主持會議。我還沒從老白的話裡完全反應過來,早有人一手架著我,一手作著請的姿勢趕鴨子上架。
張若雷起身作退,我不便攔,張家大姑因為在這兒已原本沒職務在身,更是憤然離席。
短暫騷亂後,大家復又歸於平靜。兩側一眾人n雙眼睛齊刷刷朝我看齊,倒弄得我不期然緊張。
老爺子這是唱的哪齣兒呢?真以為栓住了我就栓住了他兒子?他自己親生兒子是不是肯為女人朝自己親爹低頭的主兒他該比我更清楚啊。
我一時心內千頭萬緒,更沒心思狐假虎威,也明明知道自己不過就是個棋子或者傀儡,弄不好屁股沒坐熱就得再讓人拉下馬來。遂簡單議事,囑一眾人等按部就班就好。
這邊廂會議一結束我就忙給張若雷打電話,他沒接,我又回到他辦公室,人也不在,我問旁人見沒見過他,旁人都說從會議室出來直接就出公司開車走了。
我一個人立在原本跟我沒半毛關係的張氏企業總經理辦公室門前,躊躇不進,內心隱隱升騰起不安。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一眾事兒攪得我頭痛。原先張若雷在時看他做總經理舉重若輕,沒什麼大不了的,及到自己坐上這把交椅,才明白其間的辛酸無奈疲憊和責任。
忙的間隙有時抬起頭來朝外看,那一群營營役役靠張家餬口的員工,和他們背後的妻兒老小,陡然間變成無數座逾千斤重的大山,一座一座朝我直壓過來。
我禁不住用手鬆了松自己衣服前襟,卻仍舊胸口憋悶喘不過氣來。又
不好在員工面前露怯,只好死撐。心裡則暗暗罵張若雷個龜孫,他倒是無債一身輕了,我呢?他倒是得其所哉了,我呢?他倒是求仁得仁了,我呢?
心裡則暗忖今天晚上就是拼了自己老命也要把他哄轉,讓他回心轉意繼續回來掌舵。
忙至日西沉,沉不見日。月初升,皓月當空。出了公司大門,整個人早累得一灘泥一樣,工作量倒不是有多大,只每個決策都關係重大,要用心思,甚至用心機,而且頭一次當話事人精神也難免跟著高度緊張,到此時終於理解為什麼會有所謂的高管或者創始人年紀輕輕就撒手人寰。
要說這老闆或者領導,還真就不是人人都能幹得了的。
常人看老闆高高在上、發號施令、一呼百應、威風八面,可背後的努力、付出、辛酸、風險跟這風光比起來,實在是九牛一毛。
門口,見一人一車,燈下光影斑駁,他朝我伸出手來,我輕笑迎上前去。
“餓沒?”
我委屈一摸肚皮。
“才想起來,中午就沒吃,你一說才想起來餓。”
他嘿嘿一笑,幫我拉開車門,以手擋住我的頭。
“梅總您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