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隨後,我聽見身後窸窸窣窣的輕微的響聲,老白微有遲滯的、卻連貫的腳步聲輕輕敲打著地面,那聲音一直延續到門邊,門,被無聲無息的開啟,半秒,又被輕輕合上,老白的腳步由近及遠,鞋底嗒嗒的跟大理石地面輕輕咬合,那聲音在這樣靜寂的夜晚聽起來像個單音節的音符,單調又乏味,細聽,又似帶著某種失落。
行政又來了電話,說報了警,通知了小葉的單位,但找不到小葉的親人。問我知道嗎?
小葉的親人?
我結束通話電話,煞有介事翻開手機的通訊錄,說實話,我連小葉的電話都沒存,我一直以為......我怎麼會有她家人或朋友的電話?
行政說,翻了小葉的手機通訊錄,寥寥幾個人而已,不是同事就是客戶,他們接起電話,說?誰?小葉?是不是胸和屁股都特別大,長得特別騷、特別俗的那個女人?誰?她死了?開什麼玩笑!我死她都死不了。你們是不喝大了玩什麼遊戲呢嗎?
行政默默掛了電話。
最後才問到我,他說,梅總,我現在不敢打電話直接找張總,我怕他......
他有什麼可怕的?
“我打電話找他。”
我說。
手指放在手機按鍵上。
老白剛才說的話卻不合時宜的響起來。
“張若雷那小子也在。”
“他是他親生兒子。”
“他也知道藥在哪兒。”
我手指停下,眼前閃現張若雷憤怒的臉,鼻子裡喘著粗氣,眼睛裡充滿怨毒。
不不不。他當時或者,只是,只是太生氣了。你知道的,人在非常生氣的時候腦子會短路、會秀逗。不然後來我問他藥在哪裡的時候他也不會......
我抓過包,把手機塞到裡面。我想,我應該過去送小葉一程的,看看她,她現在好多身後事需要料理,我跟她認識一場。
張福生?
他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他到了醫院沒?
他怎麼樣了?
不會的。
他不是小葉。哪怕小葉真的跟張若雷睡過,那不過一場露水姻緣罷了,不像張福生,那是他嫡親的爹。可嫡親的爹又怎麼樣?古代現代少了?為了老爺子的權勢、地位或者錢,人們都瘋了。
但是張若雷不會。
他絕對不會。我要不要打個電話?我掏出手機,看著他的號碼,卻不自覺先打了個冷戰。
我捏著電話往外走,乘電梯下樓,出大門,外面很黑,今天沒有月亮,連半彎新月都沒有,這城市的夜空一向乏善可陳,只見整整一張巨大的黑色幔布籠罩在整個城市上方。
風吹過來,才想起我忘了披外套。它還在我辦公室的衣服架子上,那根孤獨的木頭被削得溜直,頂端生出幾條分支來,也被打磨得溜光,上了面漆。
我該去哪兒?我想去看看小葉的,至於張福生,他應該沒事,他不過年紀大了。可是小葉還年輕,一想到小葉,我身體又篩糠一樣抖。
就剛剛,下午,她還在跟我說話,她還活生生的,有血有肉,她腰那樣細,總是挺著豐滿的胸滿世界的招搖過市,誰死我也不會想到她會死,誰想不開我也不會想到她能想不開。
多會活著的一個女人啊,她知道怎樣利用自己得天獨厚的優勢要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眼淚在夜色裡悄無聲息的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