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使勁搖晃了我一下,我這才感覺到,她那兩條皮肉早就懈了的胳膊,兩支隱隱有靜脈爆出的手,那麼有力,像獲得重生的鷹隼的爪子。
“冷靜點兒!”
我哭著。她慢慢鬆開鉗著我的手,緩緩坐回去。
“你現在去又能如何?能改變小葉已經死了這事實嗎?”
我繼續哭,我腦子裡亂極了,我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又究竟能說些什麼。
老白又摸了摸兜,她這個下意識的動作,難道她忘了嗎?她沒帶煙出來,而我,現在也根本沒什麼心情出去幫她找煙。噢不,事實上,我也需要一支菸。
點上,用兩根手指假裝熟稔的夾著它,哆哆嗦嗦的送到嘴唇邊,猛烈的吸幾口,然後劇烈的咳嗽,再吸幾口,逐漸適應那種淡淡尼古丁的味道,尼古丁,或者還有麻醉的作用。它讓人產生快樂,類似大麻。
想起大麻,我又想起淮平來。淮平因為什麼才會?
“剛才,”老白突兀的開了口,我懵然看向她。
“他剛犯病的時候,我知道藥在哪裡。”
老白眼睛望著對面,對面是一扇窗,外面黑漆漆的,誰也不知道現在已經幾點了。辦公室裡的人早就走光了。
我繼續看她,她長長嘆了一口氣。
“當時,張若雷那小子也在旁邊。他也知道藥在哪裡。”
“你想說什麼?”
她轉過頭,把眼睛的焦點從窗外重新調整回我臉上。她覷著眼睛看我,微微抬著下頦,她兩頰的肉已經明顯松馳下來。
“我什麼也不想說。”
她又扭回頭,眼睛看向黑夜。我想起顧城的一句詩:黑夜,給了我們黑色的眼睛,而我們卻要用它來尋找光明。
她在試圖尋找光明嗎?
“我以為我想他死。”
“不是嗎?”
“不是。”
“卑鄙。”
“那張若雷呢?”
她復又看著我。
“他是他親生兒子。”
我後背一抖。
“小葉呢?”
她逼問我。
“你呢?”
“他真的愛你嗎?”
我轉過身去。
“你走。”
老白什麼也沒說。空氣重新回到冷寂,像開天僻地,這世界一片荒蕪,只有孤獨,只有寂寞,一眼望不到頭的空虛。風捲著塵,卷著沙,漫天的吹著,枯樹枝在風裡搖曳,嘎吱作響,斷了,掉下來,被風重新捲起來,飛上天,跟著塵和沙一起,被席捲著,復又落到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