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嘴角邊雖然還掛著笑,但怎麼看都有幾分落寞。
池魚有點手足無措,伸手抓著自個兒的裙子搓啊搓的,乾笑道:“你挺好的,我這種人,喜歡不喜歡,沒什麼要緊。”
“傻丫頭。”沈知白喟嘆一聲,無奈地看著她:“這個時候你要安慰我,就該說一句你沒有不喜歡我,別的話都安慰不了。”
“可……”池魚皺眉:“我若是撒謊了,那以後你免不了更傷心。”
說她聰明吧,有時候又笨得可愛。可說她笨吧,這會兒卻聰明得讓人有些著惱。想那麼多幹什麼呢?哪怕是片刻的開心,也好過他一生不得歡顏。
低笑一聲,沈知白轉頭道:“罷了,我還要去找三皇叔問些事情,你隨我一道進去吧。”
“我……”池魚看了一眼放在一邊的飯碗:“我還沒吃完呢。”
從袖袋裡拿出一包油紙包好的東西,沈知白遞給她道:“外頭這麼冷,你坐在這裡吃,飯菜都涼了,吃這個吧。”
伸手接過來,只覺得這紙包熱騰騰的,池魚好奇地開啟,就看見幾個翡翠色的包子,只半個拳頭那麼大,精巧可愛又香氣四溢。
“這是什麼?”池魚一喜,立馬跟著他往裡走,邊走邊問。
沈知白道:“這是隔壁街新出的翡翠包子,我路過聞著香了,就帶了幾個過來。原想當茶點給三皇叔和你嚐嚐。現在想想,還是你一個人吃來得好。”
“為何?”咬了一口翡翠包,池魚看著他道:“這麼好吃的東西,自然是要勻兩個出來給師父的。”
“你師父定然氣飽了,哪裡還吃得下別的?”沈知白低笑:“就別讓他糟蹋糧食了。”
氣?池魚很納悶,該氣的是她才對,沈故淵好端端的,能氣什麼?
然而,坐在花廳裡吃完一包翡翠包的時候,池魚果然瞧見自家師父沉著臉跨了進來,後頭還跟著個吊兒郎當的葉凜城。
“知白找我有事?”拂袖在主位上坐下,沈故淵餘怒未消,語氣聽得人心驚。
沈知白卻是從容,上前拱手作了禮便道:“父王讓我來告訴皇叔一聲,沈棄淮招供了,而且是全盤托出,將孝親王的罪名定下了。”
“哦?”沈故淵道:“那就是好事,餘下的用不著我,你父王就能處置了。”
沈知白挑眉:“您……不管了?”
“為什麼要管?”沈故淵沒好氣地道:“我看起來像個喜歡操心的人?”
“可……”沈知白有點意外,眼下這局勢,傻子都看得出來。孝親王定罪之後,朝中勢必是要以三皇叔馬首是瞻的,先前因著妖怪的傳言,三皇叔在朝中威信盡失。孝親王要處置,便正是三皇叔重新樹立威望的時候。
結果他竟然不想操心?
“我這個人,閒散慣了,要不是沈氏一族有難,我也不會來蹚這趟渾水。”沈故淵翻了翻眼皮:“比起我,這些事你父王來做更合宜。不管他做什麼決定,最後只管往我身上推,說是我斷的案定的罪,沾不著他老人家分毫。”
沈知白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道:“昔日幼帝病重,三皇叔假死,孝親王知自己是沈氏一族唯一嫡血,奪位之慾瞬漲。而如今,三皇叔也處孝皇叔當初之地位,反倒是對什麼都不在意嗎?”
沈故淵伸手撐了額角,睨著他道:“你這話,將幼帝置於何處?”
幼帝再小,那也是正經登基的皇帝,眼下可還活得好好的,沈知白就敢來質問他為什麼不爭權了?
“知白失言。”沈知白皺眉拱手:“只是人之常情,難免有此一問。”
幼帝除開身份不談,只是個住在宮裡的小孩子罷了,身邊沒有死忠的人,也沒有護著他的人,上位者想除掉他是很容易的事情。孝親王都選擇除掉他,那這個失散多年,與幼帝沒有什麼感情的三王爺,不是更該除掉他嗎?
冷笑一聲,沈故淵看著他道:“人之常情與我無關,有我在一日,誰也別想打幼帝的主意。”
池魚一頓,很是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沈故淵施施然坐著,一副慵懶的樣子,可說這句話的時候,眼裡有光閃過,似戰場上最利的長劍,又似護著幼崽的狼王的獠牙,震得人心驚。
沈知白覺得不可思議,可看三皇叔這神情又不像作假,僵硬片刻,只能正兒八經地朝他行禮:“有三皇叔在,知白就放心了。”
氣氛好像有點沉重,池魚笑眯眯地轉移話頭:“啊對了,餘幼微怎麼樣了啊?”
沈知白順著她的話就道:“說起這餘幼微,也是吃了不少苦頭,本就是個被寵壞的千金小姐,先前被沈棄淮折磨得夠嗆,精神不太好。如今又被三皇叔一句話給扔進了大牢,聽聞天天在嚎哭呢。”
池魚咋舌:“餘丞相沒救她的意思?”
“怎麼沒有?”沈知白斜眼看了看主位上的人,努努嘴:“這位攔著呢,在孝親王和沈棄淮定罪之前,怕是別想出來了。”
池魚“咚咚咚”跑去沈故淵身邊,瞪眼道:“您這還叫從不記仇?”
過這麼久了,她都已經釋懷不想再去跟她計較了,誰知道他竟然還這般針對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