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裡宴席的熱鬧漸漸遠去,池魚踏在方正的青磚上,看著前頭的太監疑惑地問:“侯爺為什麼要我出來?他不也是該入席的麼?”
太監頭也不回,躬著身子道:“小侯爺迷路了,此時也不便入席,所以喚姑娘出去。”
這樣啊,池魚也沒多想,畢竟皇宮這地方莊嚴又肅穆,能出什麼亂子?
然而,事實證明,她實在是太單純了。前頭的宮道拐了個角,剛走過去,眼前就是一黑。
宴後便是下午消遣的好時光了,戲臺子搭上,眾人都在下頭磕上了瓜子,說說笑笑,很是熱鬧。
幼帝坐在沈故淵懷裡,左右看了看,突然小聲道:“皇叔,你身邊的大姐姐不見了。”
“是啊。”沈故淵眼睛盯著臺上,唇角微勾:“不知是跑到了哪裡去了,等會看完表演,還請陛下派人替我找找。”
要先看完表演嗎?幼帝歪著腦袋想了想,朝臺上看去。
世家子弟們花裡胡哨的表演他是看不懂的,不過看四周的大人們反映都挺激烈,那就配合著鼓鼓掌。
“快看那!這不是丞相家的千金麼?”餘幼微抱琴上臺,下頭立馬有人低呼。
沈故淵淡然地看著,就見那餘幼微一身妃色錦繡,髮髻精巧,朱釵銜珠,整張臉容光照人。
“小女獻醜了。”朝幼帝,或者說是朝沈故淵微微頷首,餘幼微眼有傲色又有柔情,坐下來便放好了焦尾琴。伸手便撫。
官女獻琴是常事,沈故淵只管冷眼看著,但琴出第一音,他眼神就沉了。
清凌凌如大雪後的竹林,風吹更涼,寒意不勝,雪落竹間,有一段清冷寒香撲面而來。
是《陽春雪》。
餘幼微也是精通琴棋書畫的高門女子,彈此一曲,雖有些錯漏,但技巧比池魚好上不少,眾人聽著,也都很給面子地點頭讚許。
但,沈故淵知道,這姑娘是故意的,故意想用這曲子,壓寧池魚一頭。
他教寧池魚彈《陽春雪》不過幾天,訊息竟然就傳了出去。這餘幼微定然以為池魚要在壽宴上彈奏此曲,所以迫不及待的,要搶在她前頭把這曲子彈了,讓她一番辛苦作廢。
好生有心計的姑娘啊,比他那蠢徒兒當真是厲害不少,也怨不得池魚那呆子會輸給她。
餘幼微撫得很認真,琴曲將尾,眼裡的笑也就控制不住地飛了出來。
她就喜歡搶寧池魚的東西,曲子也好男人也罷,只要是好的,統統都得歸她!
想一曲驚眾人?呵,她學琴的時日可比她長多了,同一首曲子,自己要是彈過,寧池魚再彈,那就是自取其辱!同樣的,一個男人,只要在見識過她的動人之後,都會視寧池魚如朽木!
一曲終了,玉蔥按琴絃,餘幼微眼波流轉,朝下頭最中央抱著幼帝的那人看去。
“陛下,小女獻醜了。”起身行禮,身段婀娜,她眼眸半垂,一抬就是無限情意。
這誘惑之色,自然不是給年僅六歲的幼帝看的。沈故淵認真地盯著她,若有所思。
得到目光的回應,餘幼微輕咬朱唇,抱著琴就下臺,讓青蘭給遞了紙箋過去。
青蘭捏著東西蹭到沈故淵身邊,含羞帶怯地塞給他就走。
沈棄淮看她一眼,沒說什麼,繼續轉頭看向臺上。
清香撲鼻的紙箋,上頭不過一句話:“御花園秋花開得正好呢。”
不求他去,也不低姿態,世家小姐約個人就是這般欲拒還迎,也不寫名字,要是被推了,大不了當成丫鬟的意思。
眼裡暗光流轉,沈故淵翻了手指就將這東西扣在旁邊的案几上,然後低聲對幼帝道:“陛下,我得離開片刻。”
幼帝坐人肉墊子坐得可舒服了,聞言就嘟了嘴:“皇叔要去哪裡?”
“如廁。”
不甘不願地挪開小龍體,幼帝看著他道:“皇叔早點回來。”
“好。”頷首應下,沈故淵起身就往外走。
熱鬧都在玉清殿,御花園裡沒什麼人,甚至連巡邏的禁軍都沒了影子。沈故淵踏進秋花深處,抬眼就看見了餘幼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