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跛子茶攤中的黑袍人體態寬闊高大,但言語之中卻是比女子還要陰柔幾分,隱隱有些尖銳,極其詭異。
黑袍人微微側頭,黑袍下的眼眸望著那滿臉神氣色彩的長舌婦人,手掌探出袍袖,黑袍人的手掌與嗓音詭異味道幾乎相同,手掌寬大修長根本不似個女子的纖手,但卻白皙似玉。
黑袍人指尖微微翹起,似乎那長舌婦人的性命便寄存在指尖,只需彈指一揮,那婦人便要命喪當時。
暮春時節,一陣寒風湧動,那一溜以粗墨書寫的於字招牌微微作響。
黑袍人聽聞招牌響動,翹起的指尖緩緩舒展,微微搖頭道:“還不到時候,這時死了日後便少了些熱鬧。”
黑袍人白皙手掌攤開,一根散落在茶攤旁枯樹枝椏上的鴿子翎羽隨寒風而動,緩緩落入黑袍人掌心,白皙手掌摩挲著斑駁翎羽,陰柔聲音自語道:“收了徒的羅剎,不按規矩的大戟,參悟天道的後生,遊鳳樓的小丫頭,摻雜起來,那才算是有趣。”
“戲弄人心恩將仇報的跛子,嘴大舌長挑動是非的市井婦人,這世上,該殺的人終是太多了。”
陣陣冷厲言辭自黑袍人口中喃喃傳出,白皙掌心那斑駁翎羽在寒風中化為點點粉末,隨風飄散。
街路之上,那揹負長匣的白衣男人周身氣機愈來愈重,原本極緩的步伐此刻有些沉重。
黑袍人嗤笑一聲,“這就要走火入魔了?這般天道不修也罷。”
話才落地,黑袍人不禁一愣,啞然道:“但也不行,這參悟天道的後生若是現在死了,以後可就不精彩了。”
說罷,黑袍人指尖輕彈,極為微弱的氣機散在寒風之中,緩慢奔向那揹負長匣的白衣男人。
青石跌宕的古巷之中,白衣男人緩步前行,深邃雙眸之中光芒黯淡,那震顫心靈之聲越來越密越來越震耳,嘴角耳間已有隱約鮮紅血色,可那白衣男人置若罔聞,仍是朝著遠方光亮步步前行。
方才寬闊的青石古巷正在緩緩聚合,波紋跌宕的青石方磚緩緩平穩,越走,白衣男人眼中越無神,嘴角鮮血便越濃重。
正值眼神潰散之際,不知從何處捲起一陣微風,將那滿耳的滔天之音盡數吹散,那白衣男人無神雙眸頓時恢復了來時的神色。
陳長歌只覺雙耳刺痛,伸手拭去耳間血跡,正在怔怔出神之際,眼前的青石古巷緩緩搖曳虛化,似是極為平靜的湖面被丟入石子一般,波紋跌宕不止。
眼前一黑,那青石古巷消失不見,眼前仍是簡陽府街路之中的滿目人潮,原本刺痛的雙耳恢復正常,臉上耳間也再無血跡。
一直在簡陽府街路中行動極為緩慢的白衣公子猛然停下腳步,滿眼震驚神色的望著滿目人潮。
一直跟在男人身後緩行的路人本就有些不滿那白衣公子行路的速度,可那公子身負長匣雖沒什麼富貴氣,但看著精壯,不滿言語一直忍在心裡沒有出口,此時男人猛然停下,身後路人躲避不急,一
頭撞在男人身後長匣上。
也不知那男人長匣裡裝的是他孃的什麼東西,冷的嚇人,路人不敢大聲言語,不清不楚的嘟囔了一句,便算是了事,躲著行為迥異的年輕男人匯入人群,走了十數步離那負匣男人遠了後,才敢開口埋怨幾句。
手持黃紙藥囊的白衣公子便如此站在人流之中,似是與眼前的一切恍如隔世。
酒樓三樓,坐在窗前酒座的沈家羅剎心中思緒不定,隱約間,感覺身後那氣機消失不見,陰沉眉目轉頭望去,只見那白衣男人似是著了魔一般立在原地,對飄散在寒風之中的零散氣機毫無察覺。
於跛子茶攤。
那碾碎翎羽彈指破碎氣機的黑袍人將面前粗瓷大碗之中的茶湯一飲而盡,遠遠打量著那呆愣站在路中的年輕後生,感覺著百十丈外緩緩靠近的隱暗氣機,衣袍一抖,消失在茶座之中。
周遭人群中的百姓只顧著街路上的熱鬧,絲毫沒有注意,茶攤內的眾人也是如此,圍著那塗抹濃厚脂粉的婦人聽著那婦人滔滔不絕也是毫無察覺。
三五息時間,那受命照看茶攤的紅臉漢子轉頭的工夫發現那茶座空了,不禁納悶道:“那黑衣客人何時走的?”
周遭人似是沒聽夠婦人的長篇大論,有些不悅紅臉漢子擾了故事,沒好氣道:“管他呢,給了茶錢愛走不走”
“就是就是。”
幾人之中忽然冒出句疑問,“誒,大嫂子,你看剛才那黑衣客人是不是江湖高手?”
疑問一出,便有言語附和:“是啊,看他那打扮,可是有些高手的風範!”
臉上脂粉極厚的中年婦人嗤笑一聲,“就他?我看他像個屁!”